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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楼”三字匾额,听了楼内的莺声燕语,闻了门口的脂粉暗香,是个人便猜得到这家做的什么生意。绕过半边楼阁,朝西开的门上挂的也是玉人楼的招牌,只是门口立的也不是些莺莺燕燕,而是换做了肩搭白巾的利索小二。
这玉人楼的东家精明得很,楼的一面开了酒肆饭楼,另一端却用作了勾栏妓馆。愿意吃吃喝喝的进西门来,饱暖之后该思淫 欲了就请您往里拐。
门口的小儿认得潘濯,只咧了嘴迎上前禀告:“公子,白大人已在楼上了,您随我来。”说着便引潘濯上了二楼。
镂花木门吱嘎推开,里面陈设雅致,当门一张八仙桌,已上了数道菜肴并酒水。靠窗倚着位锦衣的年轻人,正百无聊赖地瞅着下面街上的行人,听见开门声,才转过头来,但见白玉似的面上嵌了双吊梢凤目。
小二退出去关了门,潘濯也不客气,上前随手抽了把椅子坐下,朝后一仰,拖腔拖调:“老白,倒茶”
白琚却也不恼,径自往边上的椅子一坐,倒了杯君山银针塞进潘濯手里,自己也倒了杯慢慢喝。
这位白大人是平昌公家的嫡子,比潘濯大上一岁,两人从小一块念书习武胡闹挨抽,称得上发小,平日里见面互损也是常事。
潘濯将脖子耷拉回来,喝了几口。听白琚道:“屏风安置妥了?”摇头。
又听:“你扇子呢?”只得放了茶杯,在袖子里慢慢地掏,口中道:“君瑜,你猜我今天遇见了谁?”
白琚只低头喝茶,并不接话茬。潘濯自袖中拎了玉佩出来,在白琚眼前晃了一下,却把白大人呛着了,茶水撒了一身,揪着领口咳嗽起来。
潘濯勾勾嘴角,替白琚往背上锤两下,“屏风没了,还得另寻件。扇子送人了,就换个这么个东西。”
白琚细长的眼睛瞪了瞪,问:“这不是你去年挑了进献的么?宫里失窃了?”转念一想,不对啊,于是又道:“你遇见宫里人了?”
如今的朝廷虽是偏安一隅,这国号并天子的姓氏却还没变,坤朝的皇帝一家子都是姓景的。
潘濯朝白琚贴了贴,低声道:“二皇子可是叫景昭?”白琚微一点头,又端起了杯子。
潘濯又坐回去,也悠然端了茶杯,“去年寿宁节,我挑的就是这件寿礼,还是你同我一道取回来的,回来便听我爹说被圣上赐给了两位皇子。没想到今日还见得到。”
这玉佩本是两只,一碧一青,碧玉雕海燕,青玉刻卷澜,寓意“海晏河清”,玉料纯净无暇,雕工栩栩如生。又有前朝高僧开光,以佛法加持,据说能避劫渡厄,护人平安。据说当时甚合圣上的心意,特意赐给两位皇子,以示厚望。老大景熙拿了海晏,老二景昭拿了河清。
这玉如今跑到我手里,赵景,景昭,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
潘濯晃荡着玉佩,觉得有些郁卒。
双壁
这边白大人喝了茶,定了神,却转了话头:“咱们这一辈的世家子弟,如今大都已入了仕,你整日混在玉人楼里偎红倚翠诗酒fēng_liú,人家也都瞧见了,可别装过了劲,到时候不好收场。将及弱冠,不小了。嗯,说来二皇子正与你同年。”
潘濯轻笑了声,“不怕装过了头,只怕装不像嘛。”捏了酒壶过来斟上两杯,拿了小巧玲珑的白瓷酒杯在手心里转,“如今不就等着这殿试的榜张出来么。到时候一脚踩进这仕途,还得请白兄、白公子、白大人您多多提点。”讲到后半句已换了一脸促狭的表情,一嘴揶揄的口气,分明在调侃白琚。
白琚听他损话听惯了,也不接话,只道:“舍了你爹那层照应,单凭你的才学,也应在一甲三名之内,怎样,得个状元有多大把握?”
“一分也无。”语气淡然平和,一杯琼酥酒已尽。
白琚抬手给他又倒一杯,自己也满上,听潘濯依旧缓声道:“我若是榜眼,状元必定是二弟的;他若是探花,我便只有一甲第四好得了。”
潘府两位公子,潘濯虽是长子,却是庶出。二子潘泱挂了嫡子的名头,言行举止,仕途功名,显的却是潘府的脸面。殿试上皇帝并上考官,望去多半是熟人,如何定夺自然心中有数。
时值乱世,愿意入仕为官的本就少,只开了恩科权作会试,殿试之后的一甲贡士也多是官宦子弟。
好处便是能让这个四面楚歌的朝廷少动荡些,多拖些时日。近日听闻,江北边的羯卑也开始采纳汉制,敌酋乞伏氏五年前称了帝,今年也开始学着开科举。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谈着,却听楼下人声渐起,嘈杂热闹起来。
白琚起身把门边的窗子推开,往下刚好看得见一楼的大堂,食客们正慢慢往靠墙一面桌子处凑,仿佛有了什么热闹,将大家的兴致都挑了出来。白琚微一偏头,便看见人堆中间的桌上一片狼藉,靠墙一面大咧咧立了个书生。
穿一袭青布直裾,罩件粗布外衫。说是书生,又是个狂生的样子。剑眉斜飞,更显出三分任侠气,四面人潮围堵仍是悠然自若。看去虽显落拓却也恣意洒脱。
“阿濯,有热闹看。”白琚眼睛盯着楼下,朝桌子勾勾手指,潘濯悠然凑上来,一脸兴味索然。
楼下的书生正神采飞扬地与掌柜说些什么,露出一口白牙,全无一丝被众人围观议论的窘态。人声稍落,那书生的声音隐约从楼下传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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