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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晚书夸过他智慧过人,比起一般孩童,懂事得更早些。但那只是偏安长春馆一隅的鼠目寸光而已,如今初逢朝国少年皇帝刘璞,他觉得自己不抵。
怎能抵得上?
这可是个从小在大哥、亲母之间艰难周旋的谋略袋子,若非他梗着程家脖子,相府里的一群杂碎早就吞了朝国国运。
两样之中,取其重。但哪样为重、哪样为轻?
简直是让人选择“胳膊和腿儿,你自己挑一条断”似的,当断不断,那就只能舍命付黄土。
半大孩子脑袋里边的弯弯绕,一出现在宴席之上,就藏起了大半。早已坐回席中的颍川王刘宁,睁着一双大眼直往两人这边瞅时,只听见皇帝问“这么多好吃食,都不能像穆棠儿一样,珍惜一些?”,而旁边让一介王爷牵肠挂肚的小少年则低声回应道:“他们弹的,都太不中听了。”
听闻小小土琴师居然对宫城内乐坊名士评头论足,皇帝也不着恼,摆着天下太平的一团喜气,不大在意的随周铮引去上位,稳稳地坐了下来,权当今日婚宴上一个喜气盈盈的吉祥物件。
这居然是自家的婚宴,当真有趣儿。
盛宴之后,该是各大府门纳礼。
哪家府邸该多贡、贡的什么品级的礼,大多早在帝王大婚筹备之初,就囫囵个儿的记入礼官脑子里。现在酒过三巡,该收上来的早就铁板钉钉的登记在册,完全不必再走这个过场。
可收了人家的大礼,总得让人家出来把威风遛一遛,即便是抱着擅自离席的念头,皇帝也得高居上位,面带嘉许地一一看各名门贵族显摆家大业大。
刘璞撑着笑脸,容忍小孩子胡闹似的,望着一抬抬被四人肩扛过来的重礼。
权贵送礼,不过就是些宝剑珠玉,总得带些喜庆的意思在。皇帝瞅着蔡太傅大红礼盒里边的一座两人高玉山,禁不住扶额,恨不能把蔡少傅的脑袋塞过去,直接捅玉山个窟窿出来。
这座玉山自然是好看的,不然也拿不出手在这里显摆。它全玉琢成,天生天养一副千丘万峦的神山模样,经匠人手里一过,将玉山上乱七八糟的凸起、凹陷稍加点缀,居然点化出有瀑有流、有草有木,人在山间走、钟过长亭间的胜景出来,皆栩栩如生,再加上此玉庞大易碎,光是送来,为了免遭磕碰,恐怕都要耗费许多财力。
倘若皇帝的脑子还好用,必然记得送玉山来的蔡少傅,好像在水灾时最一毛不拔来着吧?
皇帝被晃得脑仁子疼,张开一口白齿,挤出个几乎吃人肉、喝人血的微笑来。
“蔡少傅的心意,当真恳切。令尊身体如何?听闻他有些微恙,是好全了?那令堂又怎样?好,身体康健最好。卿回府中,万望帮我问问老人家安好,他昔日功绩,朕可是半分都没有忘……”
倘若不必作假,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自己找不痛快,他真想把蔡少傅全家挨个骂,非骂的满堂开花儿不可。
太尉沈无双武人一个,照例规规矩矩的行过武将礼节,耐心等着闪瞎人眼的玉山千呼万唤地抬下去,矮身跪地,把臂中一把长木匣子递出来。
木匣中安放有两把品貌对称的陈铁雪银剑,剑柄剑鞘都绘有鲜红流云纹,剑柄一指处还吊了一个喜气洋洋的小万寿无疆结。
一小黄门儿站立一边,高声唱喏:“太尉大人,呈祥云鸳鸯剑一对儿,贺陛下、娘娘百年偕老,永结琴瑟之欢;五尽其昌,早协熊罴之庆!”
前后送礼孰轻孰重,一般下人总会微词。这傻呵呵的小黄门是周老常侍的徒弟,倒不是圆滑、而是掂不出轻重,眼瞅着两把寒酸不靠谱的剑,清一清嗓子,喊的愈发实在。
皇帝猛然被嚎进这一嗓子去,两目一闭,再一睁开,依然一团的无所谓。
往常送的礼,他也不大常用,唯有沈无双送过来的长弓、长剑,偶尔被燕归捻走。如今故人不在,宝剑只能蒙尘,和之前的玉山也殊无二致了。
“丞相大人……”
程家也照旧,送了一箱子珍稀玩意儿。有北境极冷之地生长的百死一生草,有南海深谷里挖出的蛟龙避水神珠,还有各式拿出去都能独当一面的宝贝,挤挤挨挨地分门别类,收押在一人高的黄香木柜子里。
大礼卸下,丞相程楠倚在高位,冲着四周凉薄一笑,万分欠揍道:“陛下什么也不缺,臣想来想去,普天之下,总归没皇帝要不来的东西,可未来的小皇子,或许臣尚且能勉力哄他高兴。这些个不值钱小玩意儿,全被一股脑儿搬来,略略代表臣的微薄心意吧。”
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不动声色把自家明抑暗扬、抬了老高,台下有些脑子转得快的,已经忙不迭张口闭口“丞相不同凡响、出手不凡、思虑周全”的拍起马屁来。
程楠依然一副白面狐狸的似笑非笑模样,把眼转去看皇帝。二人对视,刘璞不禁在心中替那嫁给他的姑娘叹了口气:且不论程家让不让她生出皇子,就算出生了,也是个必将受风雨洗礼的可怜棋子。
若皇后真的是为程家卖命,那可就太不值当了。
第37章 谣言
本该泡在红暖鸳鸯霓虹帐里的朝国皇帝,居然不过一个时辰就**净利落的走出了椒房殿,并且神色平淡,清心寡欲到几乎令人发指。
描龙绣凤的锦绣寝殿之外,是一条僻静长廊。廊子里铺有万事如意雕花地毯,左右手边还各自架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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