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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他困了,冷,不想再去找别的地方。他做出了一个不像他的举动。拍门。
「轰轰轰」,拳头擂在铁皮门上,响彻整栋楼。如果是新建的房子,所有的声控灯都要亮起。
一会门开了,从室内洒下一片暖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出半边。是个年轻男人,秋衣秋裤,披着羽绒服。
「谁呀,吵吵吵?」男人一手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手拎着副黑框眼镜。
肖麟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怂。这才十月底,羽绒服?逗我呢吧?
沿着门板,光线将楼道斜着分割,他们站在界线两端。租客在明,肖麟在暗。
「你房东。」肖麟自我介绍。
男人戴上眼镜,往他身后瞄,「赵阿姨呢?」
赵阿姨就是肖麟的后妈。
「她是代理,房产证上是我名字。」肖麟推开他,拉着行李箱往里走。
可能刚从睡梦中被叫醒,整个人还是蒙的,年轻人居然侧身让他进去了。
「什么事?」
肖麟四下环顾,只有一间卧室布置了简单的家具,另一间空着,仅有的床上被子窝成团。
「就你?」
「不然呢?你找谁,国家主席?」租客说话挺冲,但声音轻软,叫人生不起气。他紧紧的拉着羽绒服前襟,生怕被寒冷强暴了的感觉。
肖麟回过头看着他,「马上搬走,这房子我有急用。」
「啊?」年轻人凝固了。
看他那不知所措的样子肖麟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狠了点。凌晨一点,给人不由分说撵到街上吹风。
「不是啊,我租金交到年底了。」年轻租客这才想起来争取自己的权益。
「月租多少?」
「八百。」
账是后妈在管,肖麟没拿到一分钱。现在到年底还有两个半月,他掏出皮夹,刷刷刷数了两千五。
「两千是退的租金,还有五百,算违约金。」
年轻人愣着没动,肖麟塞进他手里,「快点收拾走。」
租客这才如梦初醒,低低的骂了一声我操,揉着头发进屋去了。
一会儿他出来了,穿着连帽卫衣、牛仔裤,双肩包挎在一边,歪斜着肩膀点钞票。两千五,分文不少,他随意的揣进兜里。
肖麟监视他走到门口,踩进一双三叶草的白色运动鞋。
「我铺盖先扔这,找到房子再搬。」
「可以。」肖麟给他开门,扶着门板。
年轻人刚迈出半只脚,又缩了回来,黯淡的灯光下眼巴巴望着他,「我就在这凑合一晚上不行吗,大哥?你睡床,我睡沙发,好吧?」
肖麟冷酷无情,「走就一个字。」
「那我今天晚上睡哪?」
「宾馆。」
「宾馆贵。」年轻人垂死挣扎。
肖麟无动于衷,「肯德基二十四小时营业,外带餐厅和卫生间。」他在对方肩膀上推了一把,青年跌进黑暗的楼道里,肖麟顺势把门带上,从内反锁。
「砰砰砰」青年在外面拍门。肖麟等他去。过了一会儿,传来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又过了一会,门被狠踹了一脚,噔噔的脚步声带有负气的情绪,顺着楼梯井去远了。
肖麟长吁口气,将头发梳向脑后,停下来观察周围。房子大体上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水泥地面,上白下绿的墙,网线和电线都走的明线,像大型蛛网四处攀爬。进门靠右是冰箱和四方小餐桌,对面一张三人位的条形沙发,破了一个洞,露出里面的海绵。这些都是九十年代的老古董了。
肖麟关掉灯,黑暗中所有家具的轮廓混为一体,看起来友好而安全。
租客走得急,床上没有收拾,被子带有余温。肖麟对陌生人的气味很敏感,住酒店都要随身带着自己的枕头才睡得安稳。他放弃了卧室,倒在沙发上。渐渐的,身躯松懈下来,只有精神还在四处漫游。
窗帘透光,外面的灯火树影投在天花板上,朦朦胧胧的摇曳,仿佛水下的波光。他感到一股离心力,把他往外甩,像是堕入漩涡,沙发、地板、乃至整个房间都在缓慢的旋转。头顶的光线也在转,转呀转,成了一颗银光闪闪的迪斯科球。他在漩涡中下沉,记忆的鱼群在他周围盘旋,和他一道沉入深深的海底。双脚着地,他又回到了酒吧的舞池。在他离开的前夜,部门领导请客,给他践行,狂欢到天亮。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光线四处乱窜。肖麟不会跳舞,但那天晚上他摇头晃脑,跳了一支又一支曲子,跳到大脑发晕,翻天覆地。同事们大跌眼镜,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疯的样子。
肖麟笑着说他喝多了,但其实他只是想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去而已。他不能停下手舞足蹈,否则他就会克制不住拨打那个电话。他从通讯录里删掉了那个十一位数的号码,可是没用,他能倒背如流。他甚至已经在设想他们的对白,对方是惊讶或是欢喜,他们会不会又像以前许多次那样,重新走到一起,山盟海誓如胶似漆。
不晓得为什么,肖麟觉得他们一定会的。可是他不想再陷入那种焦灼的情绪,也不想再折磨任何人,为此就连甜蜜也可以一并舍弃。这么多年的反反复复,他应该认清,有些人的基因就只适合单身。
吵醒人家的瞌睡大概是有报应的,肖麟睡不着。摁亮手机,三点多了。他从沙发上起来,通过卧室,到达阳台。老房子的阳台很大,带拐角,像个小型露台,但是现在堆满了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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