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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时分,顾宁斐躺在榻上,听着屋外虫鸣,不由觉得十分委屈。
他刚一出生,母妃就死了,父皇对他并没有多少疼爱,甚至还不如近旁的公公亲切。每年生辰,也只是派人送来一些赏赐,顾宁斐一度怀疑,就连这些赏赐也不是父皇亲自挑选的,倒像是廖公公的手笔。起初,顾宁斐还故意顽劣,以求得到父皇的关注,可父皇总也不理他,有一次闹的紧了,惊动了父皇。那凌厉冷冽的眸光往他身上一扫,顾宁斐就在心里发誓,再也不惹事了,相比之下,还是他的小命更重要。
他一度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可花嬷嬷拍着胸口告诉他,他顾宁斐是永宣帝嫡亲的儿子,是整个大绥帝国目前为止唯一的继承者。好吧,顾宁斐自己也相信,不然以父皇的性格,自己也不会白吃白喝的活这么久。
渐渐的,他接受了父皇与自己的相处方式,觉得父皇天生就是一这么个冷冰冰的人。任何人挨到他的父皇,都像是挨着千年寒冰,离得越近,那寒意愈强,若想近身抱一抱,恐怕连五脏六腑都会被冻僵。
可是……今日一见,父皇对慕侍郎,似乎有些不同。
想着想着,顾宁斐便沉沉的睡着了。
四下一片沉寂,慕府中,皎然的月华下,有一人靠着廊椅,迎风执盏。素色衣袍,玉簪轻挽,身姿淡然。
骨节分明的细白指尖轻轻晃动,觞中浅碧的佳酿亦随之起伏。
“秋露白……”凝视了许久之后,他终于轻吟出声。将酒缓缓移至唇边,随即一声苦笑,对着明月,将觞中玉酿尽数倾倒在地。
坐了片刻后,他静静起身,走向后院的马车。
寂静的深夜里,守城的兵士们远远望见一辆马车从静谧的夜色里狂奔而来,待马车行至眼前停下,才厉喝道:“欲出城,需得等至卯时。”
赶马的小厮道:“我们大人奉圣旨出行,还望行个方便。”
士兵犹豫了一下,正待驳回,忽见一块令牌从帘中伸出,忙道?*“得罪”,遂将城门打开;
而在晚宴当夜,永宣帝回到玄清殿,踟蹰良久,终是换了一件黛蓝色长衫,准备去那阔别六年的府宅一游。
多年来平静如水的心在这一刻惴惴不安,他想执着那人的手问一句“别来无恙否?”,然后再看看他们亲手种下的梧桐树如今是否亭亭如盖了。这许多年,故人旧景,可有半刻念起他?
才踏出玄清殿,见廖公公从远处急行而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这是慕侍郎刚刚托人送来的,还特意嘱咐奴才,若是陛下已睡下了,明早再给也是不妨事的。奴才琢磨着有些不对,就赶忙过来了。”
永宣帝接过信,淡淡道:“好,朕知道了,你去吧。”
永宣帝坐在灯下,将信平铺在烛火最亮的地方。信上,不再是平日奏折中端丽秀致的楷书,而是他爱煞了的章草。清涧长源,劲骨丰肌的章草。
信上写着“子阶亲启”。记不得多久了,他没有再唤过他‘子阶’,如今,他终是肯低头了么?永宣帝鼻子有些发酸,将信拆了来看。
泛黄的信笺上,空无一字,却溅有点点墨迹,仿佛是那人提笔许久,却终无一言。信的背面,寥寥几句诗出现在眼前。
“青山不老雪白头,秋霜白露去难留。折柳莫叹春去远,正是菡萏转红时。”
永宣帝将那几句话反反复复的看着,心下不觉黯然。原来,那‘青山白雪’不是那人忆起往昔、终于肯低头的示好,而是又一次无声的诀别,彻底的诀别。最后一句,显然是劝他另觅新人……永宣帝攥紧了衣角,拼命克制住自己想将那张纸撕碎的冲动。
片刻后,却颓然坐下,对于他,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办法。“这许多年……呵,只是我一个人在做梦吧?我的清杳……不在这里……不是他……”永宣帝梦呓似的喃喃。
在摇曳的烛火下,他仿佛看到了若**年前他与他携手并肩在漫天的飞雪下看梅花的场景,清杳为他拂去衣上的雪花,微笑道:“子阶,朝朝暮暮,生生死死,我们都是要在一起的。”
彼时,他嗅着清杳衣上寒凉的梅香,觉得江山虽好,却也抵不上那人一笑。
门忽地被人叩响,永宣帝将思绪收回。
“皇上,慕侍郎乘坐车马连夜出城,不知要去往何方,但他手中有令牌,所以守将也未敢仔细盘问,但此时正是非常之时,所以奴才斗胆来报。”
恍若暴雨雷鸣,永宣帝在那一瞬间,突然知道了慕清杳今日为何如此反常,他分明是要去送死!
永宣帝暴怒,厉喝道:“快去追,千万不能让他去尧国!”
屋内,茶盏倾刻间被摔得粉碎,永宣帝额边青筋暴起,又向外吩咐道:“速速将四方馆的尧国使臣拿下!”
☆、故人怨恨意难平
慕清杳为避免被人半途截下,一路快马加鞭。
终于,顺利的抵达了尧国。
其实,他知道永宣帝会如何的气急败坏。只是,他不得不去。
如今的尧国皇帝季如渊在做皇子时,曾来绥做过几年的质子,当时他生活得十分潦倒艰难,为了能回到故国争夺大位,他与当时的太子签下盟约,并将自己的相依为命的妹妹许给了太子。当时的太子正如日中天,可谁也未曾料想到,两年后,竟被冠以谋反的罪名满门抄斩。他的妹妹抱着一岁的孩子投井自尽,他也被下令缉捕,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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