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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瑶的兵车从满是芦苇的河畔穿过,向绛都行去。或许是他有意而为之,车子驶入芦苇深处。夏天的芦苇散发出一股清新的香气,从厢舆边擦过,在还未成熟的苇絮上,有一丝草蛉翅膀般的青色。他听着部下给他讲述赵无恤刚即位就策划的谋杀,朝西北方向看了看,仿佛看见了赵军的铁蹄践踏在代国土地上激起的烟尘,仿佛听见了遥远山脉上的宴会之中那曲尚未奏完的北地歌谣,仿佛嗅到了那掺杂着的代王血腥气的酒香。

“赵无恤做出这种事情,真可怕啊。”荀瑶说,脸上露出欣赏的笑容。

他开始期待下一次和那个人的见面。

☆、第 14 章

已经很多天没有代王的消息了,每到夕阳西下时分,代嬴都会走到卧室门口,倚在门框上呆呆地眺望,除了被血色的柔光笼罩的宫室和花草外,她没看到其他东西。宫女们都说夫人这几天有些失神,每当她百无聊赖地倚在门口,她们都以为她是在等她的丈夫代王,却不知代嬴等的是能够决定她命运的神明。

赵军在代王出发赴宴后的第五天黎明发起进攻。代国本就弱小,最高首领又不知所踪,被晋人突袭时全无防备,只能任由赵氏的军队摧枯拉朽地瓦解着他们的防线。而由于消息传播的限制,大部分人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为何前几天还有着姻缘关系的友邦今日却已兵戈相向。

各种各样的流言在国内传开,一会说他们在宴席上起了矛盾,一会说代王被劫持了。宫女们为了缓解代嬴的忧心,安抚她道大王一定是在乱军中失去了消息。

代嬴摇摇头,当她如惯常那般坐在织机前凝望云霞,她比在宫门前送代王出行时更清晰地感到了死亡,死亡那令人窒息的灰色软体在每一个顾盼间从她眼角掠过,她闻到了它的气息。

一天傍晚,城内升起炊烟的时候,从宫外的大道上驶来了华丽的诸侯制式的车辆,后面跟着许多随侍的车子。这车冲在最前,由四匹马拉着,表面装饰金色和青色的漆画,上撑赤色华盖,正是代王的车马,连马胸前垂缨的样式都没有改变。

消息传到宫内,像在油锅里泼下一勺子水,满锅都刺啦啦地炸了起来。代嬴的使女跑着来告诉她,并将她搀扶到门外,那车子径直驶入宫中,一路向代嬴居住的地方而来,人们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跟在它后面的是些晋国的战车,肆无忌惮地砍杀着阻拦的守卫。害怕遭到杀戮的人都逃散了。代嬴却没有逃,她像是已经做好了觉悟,微微惊愕地、呆滞地看着那车子,生怕落在别人后面似地越来越近,忽然,她伸出双手捂住脸,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悲痛的惨叫,不受控制地向地上倒去。

她认出了驾驶着代王车马的人,那正是赵无恤,时隔多年,她的弟弟终于履行了诺言,乘着她丈夫的车马前来接她,代嬴很快就明白过来,最后的防守也被攻破,代国灭亡了。

赵无恤从车上跳下来,还没等他拔出剑,周围的使女看到这个陌生人,就害怕地跑开。他左右环顾一下,看见了坐在地上的代嬴。他花了一点时间来辨认这个满面忧愁、惊慌失措的女人与理想中的姊姊的关系,终于有一点诧异她的已至中年,随即他露出微笑,将她搀扶起来。代嬴却害怕地瞥了他一眼,她甩开他,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室内。

由于焦急,代嬴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的理智已经不容许她看赵无恤第二眼。他来了,他终于来了,他还是来了。赵氏的主君带着满面的微笑破坏了她的婚姻,马车碾过他丈夫的尸骨。代嬴再也没有勇气面对自己悲苦的命运,她浑身无力地扑到榻上,揭开枕头,又掀开被褥,她用颤抖的手在柔软的绫罗中摸索着,然而没有那把匕首,到处都没有那把匕首,一定是自作聪明的使女,替她否决了殉夫的可能。

代嬴如同身处幻境之中,睁大眼睛左右张望,在代国十数年的幻境犹若烟云般消散,她想抓住什么,可什么也抓不住了,连她自己也马上要被夺走。冰冷的梦境倏忽袭上她的心头,梦中的赵无恤走过来,要夺走她的最后一点东西。她气喘吁吁,一把拔下了装点在发髻中的雕花骨笄。

骨笄嵌有血红的玛瑙,一头雕着成双的劳燕,连羽毛的细节也十分精致,另一头——**入发中的一头,则保留着原始的风格,做成尖锐的箭镞形状,代嬴的眼神一下子有了光芒,她神经质地看着发笄箭镞状的末端,好像得到了救赎。她甚至生怕这支发笄在漫长的生活中被磨损得不够尖、不够快,不能一下子杀死自己,咬着牙将它在铜制灯盏的边缘上使劲磨了几下。这时,赵无恤掀开帘栊,绕了进来。

“他死了。”赵无恤说。

代嬴很快将握着发笄的手收进袖子里,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十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但此刻她的表情已经失去了递给他麦芽糖的姊姊的温柔,这个发髻散乱的中年女人转过脸看着他的时候,眼神甚至带有敌意,就像看着一个忽然闯入的侵略者。可赵无恤丝毫不介意地微笑着,向她走近两步。

“我来接你回晋国,姊姊。”

代嬴机械地摇着头,嗫动了一下嘴唇,皱了皱鼻子,模样好像要哭。她微微伸长颈子,悲哀地看着已经长大成人,从父亲手中接管了赵氏的弟弟,看着他满是笑意的狠毒的眼睛。这是她曾经爱过的人,从这双渴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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