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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盔犀甲,内里衬着樱红色的斜纹绢衫,腰佩镶嵌琉璃的宝剑与梨木雕弓,坐在饰有绣旗漆鼓的元帅的战车上,向门内之人高声宣读国君诏书,血一般凄艳的残照之中,他志得意满的模样异常堂皇华丽,即使赵氏的人也不能否认。

因赵无恤拒不肯上交封地一事,赵氏被冠以谋逆之名,派执政荀瑶奉国君之命加以剪除。说起来,赵氏被判谋逆,不是第一回了,数百年前,还是晋景公在位的年代,就曾以谋逆罪诛杀赵氏满门——当时由风头正盛的栾氏、郤氏带领,参与的卿族众多,这些家族在后来的斗争中皆悉数覆灭了。那时赵氏大宗中只有赵武一人因年纪幼小,又是晋国公主的儿子,苟全性命,被奉入宫中抚养。来年,因晋景公被厉鬼噩梦所扰,为了安抚赵氏先祖的鬼魂,将赵武立为赵氏宗主,归还田地家宅,恢复了赵氏的地位,这才得以延续至今。这位赵武,便是赵鞅的祖父,赵无恤的曾祖。现今的境况下,赵氏家宅中的人们眺望智氏的军队,想起这些古老的事情,不禁感慨不已。

智氏前来发难,赵氏自然不肯束手待毙,赵无恤和张孟谈命人死守宫门,手持武器的赵氏士兵与荀瑶的军队争斗起来。智氏和赵氏的战斗维持了将近一日之久,因为是在城市中,短兵相接的声音尤其可怕,大约是末世的缘故,这样的争斗,绛都的人们实在见得不少了。战争甚至蔓延到了附近的街巷,据说路面上铺的条状青石的缝隙都被染成深红,自那以后很久没有洗掉。

荀瑶召集的人马更多,士气正盛,次日傍晚,赵氏终于不敌,开始撤出宫邸,准备逃离绛都,一部分士兵仍然奉命抵抗,身份较为尊贵的赵氏官员们则乘坐车子,从靠近王宫的贵族住宅区渐渐退到绛都郊外。作为的主君赵无恤经此一败,非常恐慌,在赵氏撤出的时候,甚至呆滞地站在庭院里,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张孟谈拉了他一把,才仓促地回过神来。

赵无恤是个镇定理智的人,即使是他的少年时期,范、中行氏作乱的那一次,声势更加浩大,他在败退时也未曾有过这样的表现。荀瑶和智氏在他心头留下的阴影太深重了,荀瑶是他的同僚、是他的上级,是他憧憬过、憎恨过的存在,他在漫长的年月里忍受了荀瑶的各种刁难侮辱,以至于被多次预言过的那天终于到来之际,反而变得手足无措。他害怕失败,对荀瑶的失败无疑是所有失败中最可怕的一种,无论他还是赵氏,皆会因此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赵无恤不甘愿就这么失败,就这么死去,不甘愿捍卫赵氏利益的行为终将变成使赵氏灭亡的契机。

院子里一片乱哄哄的,外面是激烈厮杀的声音,许多马车上载满了人,准备出发。赵无恤心头一片混乱,埋首走进自己的寝宫。他突然想起记忆深处某个酷热的夏天,赵氏的宫邸外进行着和现在没有什么分别的战斗,在生命宕然消逝的声响中,夹杂着凄厉的蝉鸣,他走到代嬴的门外,准备同她告别,从他身后传来呼喊,马车准备好了,即刻就要出发……

他抬起头,看见空同子坐在他的床铺旁边,大约等他等得无聊了,随手拿着一件东西摆弄。

空同子身为家中的主母,有自己的寝处,平常,除非赵无恤叫她来,她是不大光临赵无恤的房间的,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委屈自己的双手,翻动他房中的东西。赵无恤诧异而疑惑地睁大眼睛,终究看清了空同子握在手中的他所熟悉的旧物——他从代嬴的衣箱里拿走的那柄匕首,精致的错金短匕首用葛布条缠绕着,柄端做成张大嘴的怪兽的模样,眼睛处镶嵌了漆黑的宝石。

空同子脸上和往日一样没什么表情,侧身坐在赵无恤的榻边,仿佛有些好奇似地,将匕首拿在手中观看。赵无恤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空同子察觉到他的存在,仰起脸,款款站了起来。

“你……”赵无恤说,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一刹那间,沉重的往事狠狠地刺入他的胸口,喉咙深处燃烧起了火,他想起了这把匕首的来历,它曾经佩戴在鲜虞人的革带上,后来不知为何转移到了代嬴的枕边。赵无恤想到自己平日并未刻意隐藏这匕首,假如被收拾东西的下人慌乱间翻了出来,抛在明处,给空同子看见了也不奇怪……可是,代嬴,当年的代嬴……她是如何取得这样东西,又为什么将它这样珍藏的呢?

空同子不知道匕首背后的故事,她一定什么都不知道,赵无恤来到她面前,不敢瞧她,大量过去的记忆冲击着他的脑海,有的混沌,另一些清晰。他心里明白,尽管空同子陪伴他到了这个年纪,依然敌不过代嬴的匕首的重量,只要再瞧她一眼,他又会被卷入永远无法纾解的□□的深渊。空同子站在他面前,他没有转身离去,她也没有消失,现在他拥有整个赵氏,不必匆匆追赶即将前行的马车,而她则是名正言顺的妻子,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们分开。然而,毕竟她的身上完全没有代嬴的影子,她无法治愈从那一年起就困扰着赵无恤的隐秘的疯狂。

他们僵持了许久,空同子微微蹙起眉头,反而有点奇怪,她问道:“您要走了吗?”

“是的。”赵无恤定了定神,竭力如常地回答:“是的,走了,要走了。”

“原本他们叫我先走,可我担心您,到处也找不见您,所以来这里看看。”空同子说。

赵无恤终于抬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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