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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前一后朝饭桌走来。桌子一边坐着一个人。金国泰坐在母亲的左面和张英对坐,丘西坐在南面。劳累一天苦力的金国泰总要喝点酒解乏。他一边吃酒,一边总是那么心疼的看着母亲,还时不时给母亲碗里添菜。这是他最开心的一件事。兄弟姊妹十个,和娘一起生活的是他,和娘同桌吃饭的是他,给娘碗里夹菜的还是他。这就是他夫妻二人的幸福。
赵桂芝也喜欢和他们住,喜欢吃他们种出来的粮食,喜欢吃二儿媳妇烧的菜。金国泰夫妻二人觉得:在这个世上最开心的事莫过于陪伴母亲吃饭,不但分享母亲晚年时幸福的生活,而且还提前享受自己的晚年幸福。所以,张英和金国泰觉得很满足。
“你跟你爹一样,老往娘碗里添菜。我自己不会夹菜?”
这是赵桂芝在饭桌上常对金国泰说的一句话。既是美好的回忆,也是幸福的责备。不管赵桂芝再怎么说,金国泰从不忘记给母亲碗里添菜。金国泰的幸福取决于母亲开口说话。母亲开心了,金国泰就心满意足了。
中国有句古话,“屋檐水滴旧窝窝。”金国泰的一举一动和他父亲金永锋差不多。就说金永峰回来那天,赵桂芝和往常一样在田里忙庄稼,张大娘的腿还没好利索,坐在樱桃树下晒太阳,一个高大的男人手里提着个黄布包包,三步并成两步进了院子,噗通一声跪在张大娘的面前,抱着老人的腿痛哭起来,哭得像个孩子,他一边哭,还一边摇着老人的腿:“娘,我回来了,儿子回来看您了。”
金永锋哭得十分心酸。眼泪不停地往母亲的伤口里流。
张大娘张着嘴,睁大眼,望着金永锋半天没缓过神。眼前这个人仿佛见过,声音也很熟悉,好像知道是她的儿子,又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了。金永峰突然闯进她的院门,把她糊涂了,反应不过来,想不起他是谁。张大娘久久地,久久地望着金永锋的脸,摸着他的头,拍着他的背,嘴唇不停的颤动,就是说不出话,发不出声。
“娘,我是金永峰,您儿子回来了,我回来看您了。娘,您咋滴啦?您不认识我了吗?”
金永峰把手放在母亲眼前摇晃,担心害怕的继续说:
“娘,您是不是看不见我了?您也听不见我说话了吗?”
金永锋抓住母亲的手,往自己的脸上、嘴上、鼻子上、耳朵上摸。摸着五千八百四十多个思念和担心,摸着十六年来苦涩的思念。
张大娘的手在抖,嘴唇在抖,坐在身下的椅子在抖,背后的樱桃树也在抖,就连她两股清泉般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时候还在抖。那是一个母亲十六年来对儿子相思之苦中最大的悲痛--默泣。默泣就是心中的苦无处诉说,独自一个默默的流眼泪。张大娘用颤抖的手把金永锋的头紧紧的抱在怀里,把她的心暖和过来了,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呀,十六年来你让我想得好苦,我还以为你真不要我了。老天爷啊,谢谢您把儿子送到我的身边,谢谢您。”
张大娘推开金永峰的头,一边哭诉,一边从椅子里滑下来,忘记病腿的疼痛,跪在了地上。老人突然停止了哭诉,用手捏自个的脸,揪自个的耳朵,掐自个的手背,觉得自己在睡梦中,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母亲一般都是拿自己的身体来为孩子作实验,让孩子们记忆深刻,张大娘是惩罚自己身体来判断儿子是否回到了她的身边,最好不是一场梦。
金永锋把母亲抱回椅子上,紧紧地握住母亲的手,哭着说:“娘,我回来了,我真回来了,我是您儿金永锋。”
张大娘再没有流眼泪。她流**了所有的眼泪。身体枯瘦,皱纹满面,头发焦黄,嘴唇灰白,六十岁的人却有九十岁的容颜。她两手死死的抓住金永锋的两个膀子,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儿子,------。”
“娘,------。”
两个人的额头顶在了一起。
赵桂芝从田里回来,进院门就看见一位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跪在地上,抱着张大娘的腿,张大娘坐在椅子上抱着男人的头,那男人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把头伸在母亲怀里撒娇,在嘤嘤抽泣。张大娘轻轻地摸他的背,摸他的头发,嘴里发出轻微的责备之声:“儿子,你让我想得好苦-----。”
赵桂芝知道是金永峰回来了,她在梦里千百次梦见他回来过,这回是真的,她忍不住叫出声来:“永峰,是您-----?”
赵桂芝叫得那么甜,叫得那么亲,叫得那么喜出望外。好像金永峰是她失散多年的男人。思念中混和着恨意,深爱中参杂着抱怨,这就是幸福的责怪。赵桂芝恨不得扑进金永锋的怀里,不停的对他说,“我想你,我想死你啦。”
赵桂芝一脸的欣喜。
金永峰扭过头望着赵桂芝,好像望着硝烟背后的妻子,一脸惊慌失色。回头看了看母亲,问这是不是真的。张大娘已经松开了抓住他的手。金永锋站起来,转过身,朝赵桂芝这边慢慢走过来,生怕踩着蚂蚁,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的朝赵桂芝走过来,跑过来,飞过来。从樱桃树到院门口只有十几步路的距离,此刻,比东北到赤北空山还要远,比嘉峪关到山海关还要长。金永锋一刻也等不及了,跨上赤兔马,飞奔过来,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扬起尘土,------。
赵桂芝扔下手里的农具,朝金永锋奔来的方向,像仙女一样飘过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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