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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把证人叫进来看你还怎么狡辩。”
楼山木朝门口看了一眼,身边的一个随从跑出去,一个矮小的女人很快就跑进来。
进来的女人叫藤燕,华晋的邻居,楼山木的侄女,村里的妇女主任。滕燕的父亲是逃难来到赤北空山的,在楼香香家当上门汉,楼香香是楼山木的堂妹,是村里的贫农,滕燕是舅舅楼山木推荐上了高中,毕业后堂而皇之就进村里工作了。
书记楼山木指着金永峰的脸,眼睛却看着藤燕问:
“滕主任,给华晋母亲祝寿的人是他吗?”
楼山木的眼里全是鼓励和亲情。滕燕也用手指指着金永峰的脸。一个抗日老兵在村办公室里被两把枪指着他的脑袋,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妇女主任大声的说道:
“就是这个死龟儿子!”
楼山木对滕燕使了一个眼色,是称赞,是掌声,是肯定,然后温柔的说了一句:“没你的事了。腾主任,你回去忙吧。”
滕燕接到命令后没有立马转身就走,而是瞪了金永锋两眼,又指了指金永锋的脑袋,叽里咕噜抱怨了一大堆,谁也没听清楚她说的啥。然后才转身离开,快到门口,她突然又转过身,十分嚣张的看了看金永峰的脸,恨恨地淬了一声“呸!”重重地关上门,消失了。
“金永峰,你是有知识有见识的人,打过日本鬼子,是英雄,说句实话,你到底去喝酒没有?我对英雄没有敌意,但我对英雄的诚实蛮感兴趣。”
楼山木说这话的时候坐直了身子,一个小人在英雄的镜子里看自己往往是胆怯的,宛如狐狸遇见狼。
“这匹狼为什么要峰回路转?他一向是心狠手辣,狡诈多变,诡计多端,阳奉阴违啊。宁可相信敌人,也莫信赤北空山大队村书记楼山木。他不问偷粮的事,为什么要问我在华晋家喝酒?这里肯定有蹊跷。” 金永峰一边在心里思索,一边息心绵长的回答楼山木的问题,他试图把话题转移开:“楼书记,我真的没有去,我一向听□□的话,听党的指挥,还是问丢粮的事吧。”
如果金永锋承认去华晋家喝过酒,就等于说xxxxx和国家**部来往密切,并且在**部家喝酒畅谈,畅谈的内容是什么,只要金永峰承认去华晋家喝过酒,一切就由楼山木说了。可想,当时党对**部的管教是多么严格。就阶级划分不清楚,路线认识不明,没有高度的防范意识,华晋的下场不言而喻。从医院滚出来实小,接受酷刑拷打那才是真,最主要的是把报材料往上一报,功劳苦劳全有了,加官晋级,小舅子扶到位,一举多得,岂不大快人心。
楼山木见问不出什么玩意儿,就皮笑肉不笑的对金永峰说:“没去就好,没去就好。”
然后,他从椅子里站起来,急急地走到门口,突然蹬住,蔑视的一回头,哐当一声关上了门,走了。
金永峰站在黑暗的屋子里偷偷地落下了眼泪。
几天后,准确的说是十二月二十一日上午,村里开大会。天布愁云,地生寒气,穷苦的人世间还刮着冷风,钻人骨缝的冷,一直凉到心窝里。晒谷场上穿着单薄破烂的广大群众黑压压站成一片。乡亲们挨挨擦擦的站得很近,是想抱团取暖,楼山木却认为是他的威望让大家站在了一起。其实,那单薄破烂的衣服遮盖不了人们脸上的心酸和眼里的痛苦。大家还不得不假装好人,还大模大样站在广场之中,和人民大众挤成一团,谁要是离心离群,楼山木扣他的工分,少他的口粮,人民大众不得不乖乖的站在一起。赵桂芝、金建国、金国泰也来了,淹没在人群之中。
金永峰面向广大群众站在主席台前;身穿黄色小棉袄,补丁挨着补丁,腰系一根稻草编制的绳子,结打在左侧处,黑色裤子也打满补丁,右膝盖缝合处,脱了一段线,一块冻得发紫的老肉露了出来,脚踏一双布鞋,右脚露出了大拇指;金永锋腰不弯,背不驼,纹丝不动的站在风中。远远的望去,那是一个威风凛凛的抗日战士,走近一看,那的确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再仔细的打量,那是一个多么善良的老人。不管金永锋是抗日战士还是十个孩子的父亲,落在小人手里他就是一只小绵羊掉进狼群里——必死无疑。金永锋虽然面容憔悴,精神并不恍惚,他那高高的个子显得他格外精瘦,就像学校里的旗杆,矗立在风中。
书记楼山木对着高音喇叭喊话:
“乡亲们:我们前面站的这个人就是反动派金永峰,他是十个孩子的父亲,是我们赤北空山名副其实的大英雄,是他伙同他的儿子偷了我们所有人的口粮。大家想一想,他生了那么多孩子吃得饱穿得暖吗?教育得过来吗?他的儿子金国平就是罪魁祸首,就是最好的证明,人多出土匪,儿多爹娘苦。土匪偷了我们所有人的口粮,他就是土匪头头,一切都是他指使的,让他儿子**的。乡亲们,在这青黄不接的季节,我们本来有吃有喝,现在我们的粮被他们偷了,我们只有挨饿;如果大家不想挨饿,我们就一起审判他,□□他,打倒他,把他家墙壁打烂,把他家地掘三尺,从他们嘴里夺回我们的救命粮。乡亲们,从今往后,我希望你们认清他,远离他,不要和这样的家庭搅和在一起,这是个危险的家庭。我真担心乡亲们被这样的家庭拉下水,那时候就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就别怪我不拯救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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