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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电视台,报社,写个寻人启事,让大家帮我们找。”

金国强自认为这是个好办法,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激动。唯独金国泰没有说话。虽然都是从母亲肚子钻出来的,但是只有他常年累月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也只有他最了解母亲。钱不完的事母亲跟他讲了不只五百回。再说,一位从战火中滚爬出来的人宁可看不见自己日夜思念的亲人,心里再苦再难,也决不允许孩子们满世界去张扬,感天动地的去拥抱,寻死觅活的去得到,她要的不是满城风雨,而是那份宁静和自然,最好不是装腔作势,故意做作。张大娘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女人的花期虽短,但艳而无声,才芳香万里。

“我看可以写成寻人节目,在电视上一播,东三省,乃至全国都能看到,找到的把握要大得多。”

金国富一面说,一面要舞笔弄墨去。赵桂芝听到孩子们的议论声,好像从悲痛的漩涡里爬了出来,她叹口长气,慢慢腾腾地说:“实在不该来。看到的是一个样,记忆里的是另一个样,两个样子在肚子里上窜下跳真让人心神不宁;不来该多好,一切原封不动保存在心里,越思念,美好越是与日俱增,这一来了,一切都乱了套,“美丽”全给毁了,为什么要拿不甘心换安慰?自讨烦恼!自讨莫趣!带到土里都无法忘的现实。”

孩子们静静地看着地板聆听母亲的诉说,仿佛在默哀死去的先人,其实,他们是在想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来安慰母亲。

金春端来茶杯,屈身送到母亲手里,轻声地说:

“娘,您先喝点水。”

她把茶杯硬是靠近母亲的嘴唇,喂了口水,认为母亲不会为这口水开始说话,任何人还是不能靠近她。没想到,老人的心是多么容易满足,就是这口白开水,把老人呆滞的神情浇灌醒了,她自言自语的说起来:“坟都没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养后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养老送终?还是争光耀祖?还是为国为民?我看现在都是祸国殃民的玩意儿,有几个实诚的人?

养老送终,老的在哪里?终又有几人知晓?看守坟墓,坟在哪里?后人既不能养老送终,又不能看守坟墓,只知道成天看娱乐频道,那还要我们后人**什么呢?操心换来满头白发,这就是人类的进步吗?最可笑的是:人类居然要用杀伤性武器杀死杀伤性武器,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唉,生人?生的就是负担,缀累,包袱,自讨苦吃,居然还要给他们生房子和车子,把世界生给他们好了------。”

“娘,”金春打断了母亲的自言自语,轻轻地对她说,“您还记得其他人吗?他们肯定还有活着的,您慢慢地想,姓李,姓王,姓张------。”

赵桂芝沉默不语,好像在翻阅她记忆里的史册,一页一页看,一页一页找。痛苦,气愤,困惑,忧伤,沮丧,仇恨,惊喜,全写在她那巴掌大的脸上。那张枯瘦的蛛网脸要不细看,那是一张多么恬静、慈祥、和蔼的脸,要是细细的端详,那密密麻麻的皱纹里刻满铅字,宛如一本丰富的史书,悲欢离合,丰功伟绩,恩仇犹存。儿女翻阅那本书,颔首抹泪,心疼至极。老人痛苦的表情可以凝出仇恨,眨巴的眼睛射出懊悔和自责的光芒,嘴唇动一动,好像在默默的祈祷。在监听器里,我找到了老人当时的想法,如下:“青天大老爷,你睁起眼睛为什么看不见满是伤痛的人?你能不能为错失机缘的人倒退时光?你听得见可怜人的呼声吗?求求你发发慈悲之心,让我见见我朝思暮想的亲人,让逃离在外的难民有家可归,让残害黎民百姓的刽子手早早受罚。我是因为贫穷才落到这步田地,我是因为孩子才忘记了回家的路,我不是好吃懒做、放荡不羁、走投无路的败家娘们,我不是来求你们原谅和施舍,我只想完成金永锋的遗愿:给那些战死士兵的父母坟头上一把土,磕一个头。

亲爱的东北大地,我爱您,我敬重您;如果我曾经忘记了您,那也是迫不得已,我并非一个忘恩负义的女子。尽管一切不复存在,但您的光辉形象依旧活在我的记忆里,尽管埋在土里的都没了,父母依旧是我的父母,我还是这片土地上的女儿,是您给了我生命,是您让我背上重情重义远走他乡,承担起一个女人的责任。

故乡——我的东北大地,您的女儿给您敬礼了,给您鞠躬了,给您跪下了,我这一去,再也回不来了——我也老了——要离开您的怀抱。不过我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这个世界真的没有杀伤性武器,没有人再能祸害您的身体和尊严。亲爱的故乡——我的东北大地,我的心里只有您。”

赵桂芝把沉思凝固成地板,镶嵌在脚下,觉得安慰很多,想到这是酒店,早晚得离开,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都赶集合似的愁到了一起,烦恼、不安、害怕、迫不及待,总拢统罩上心头,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在黑暗的世界里努力的寻找走散的亲人。

突然,一个蒙面人用枪口顶住赵桂芝的心口,逼她往后退,退进一间黑暗的屋子里,没有一点光线,那还有思维呢?她的身体漂浮在空气里,听不见孩子们的声音,看不见孩子们的影子,就使劲儿摆动身子,有人摁住她的双手,绳索捆了上来,她无能为力挣开,张嘴拼命的喊,嘴被人塞了物体,喊不出声,两只脚向四周乱蹬乱弹,想引起人们的注意,也被人绑起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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