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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态度就水到渠成地亲切起来了。
但是放在谢翎面前,简直就像是把他那一层虚伪的外皮给剥下来了似的,苏老爷一贯是个体面人,被一介稚儿这么下脸子,面上总有些过不去,语气不免生硬了几分,就像是在与那些商场上交战的对手谈话一般,压着些怒意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伯伯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吗?本来这翡翠金鱼,于你一个小孩儿来说,不过是一件漂亮的小玩意罢了,吃不得也穿不得,这样罢……”
他说着站起身来,绕到那屏风后面,很快又回转来,手里拿了一个匣子,打开来,里头是一封封细丝纹银,好几大锭,在烛光下晃得人眼睛发花。
苏老爷将那匣子往前推了推,道:“这些银子你拿去,买些好吃好玩的,那翡翠金鱼仍然交还给我,你看如何?”
他志得意满地看着谢翎,似乎笃定他会答应,没想到谢翎却看都不看那银子一眼,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地道:“我年纪虽小,但也听过一句话,叫真小人,伪君子,如今看来,苏伯伯你既当不得真小人,也当不得伪君子。”
孩子的声音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是听在苏老爷的耳中,就仿佛一个个耳光,噼啪打在脸上,脑子里咣咣作响,他依稀仿佛看到当年那位风姿卓然,文采绝佳的同窗正站在他面前,失望而讥讽地看着他,道:苏默友,你实在当不得君子二字。
苏老爷顿时心头火起,恼羞成怒,当不得君子又如何?他要当君子作甚?他如今家财万贯,坐拥良田百亩,妻妾成群,过得是人上人的富贵日子,你谢流呢?你谢流自然是个君子了,不早就化作了一抔黄土,连自己的儿子都顾不得了!
谢翎已窥见苏老爷的无耻面目,气的手都颤了,愤怒地一把掀飞那一匣子银锭,霎时间噼啪声滚落一地,他也不看,转身便走,苏老爷见状,大喝一声:“站住!”
谢翎哪里听他的话?一阵风似地跑出了书斋,消失在大雨中。
正文 第 16 章
第16章
却说谢翎气急了跑回院子,施婳正坐在窗边收拾笔墨,见他匆匆冒雨而来,不由惊疑,起身道:“怎么了?”
谢翎没有打伞,一身都被大雨淋湿了,挟裹着深秋的寒气,进的门来,一把牵起施婳,简短地道:“我们走!”
他红着眼圈的模样,让施婳想问点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点点头,谢翎从门后取出一把油纸伞来,两人什么也没有拿,就这么冒雨离开了苏府,一如他们来时那般,两手空空,孑然一身。
他们一路出去,惊动了不少下人,纷纷跑出来看热闹,早有人去禀了苏老爷,苏老爷正在气头上,只是怒道:“随他去,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他要走,我还能打断了他的不成?”
倒是苏夫人闻声赶到书斋,见散落了一地的银锭,先是一惊,而后使人收拾妥当,才问道:“他走便走了,那块玉呢?”
一说起这个,苏老爷就来气,瞪着眼睛粗声粗气地道:“玉什么玉,那小兔崽子不肯给,撒腿跑了,难道我还追上去不成?”
闻言,苏夫人咬紧下唇,心中又是气又是急,拂袖便走,这姿态倒把苏老爷气得够呛,狠狠拍着桌案,一腔怒火无处发,唯有摔杯子泄愤。
再说谢翎和施婳两人打了伞,冒着大雨离开了苏府,便沿着那巷子出去了,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好似有人在上面一把一把地洒豆子似的,令人听得两耳嗡嗡直响。
一路上谢翎一直默不作声,借着巷口的昏黄的灯笼,施婳觑了他一眼,却见他两眼通红,紧紧咬着下唇,直把皮都给咬破了,流出血来,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吭一声,只是闷头走着。
待转过街角,看不见那苏府的大门了,施婳这才一把拉住他,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谢翎忽地抬起眼来,看着她,嘴角倔强地撇着,因为太过隐忍而微微地颤动着,片刻后,他才开口道:“阿九,以后就我们两个人,可好?”
没有别的人,就我们两个人。
施婳听了,沉默片刻,就在谢翎的心渐渐沉入无边的谷底之时,她忽而笑道:“不是一直以来,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么?”
昏黄的灯笼光线映照在她的身上,将身后的雨丝都映出一丝丝亮晶晶的光芒,谢翎翘了翘嘴角,露出了一个笑来。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将施婳整个抱住,仿佛抱住了此生的慰藉一般,又仿佛漂泊的渔船入了避风的港湾,安心无比,谢翎在她肩头蹭了蹭,施婳笑他道:“鼻涕都蹭到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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