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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居高临下地看我:“芳蔼那神神叨叨的故事你不会真信了吧?她一出门遇见我,就说,不过兴之所起给你讲了个故事,见你看如意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孝钰啊孝钰,这可是你自己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孩子。”

冷哼了一声,一时还生出些愧疚,觉得恐吓一下才一岁多的孩子很不地道,但见如意十分娴熟地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仰视萧衍,伸出小短胳膊求抱抱,眼中还蓄着薄如烟沙我见犹怜的水雾,配上圆鼓鼓的粉腮,像一支沾满了露珠的花骨朵。

萧衍也看愣了,面对她伸出来的胳膊,破天荒的有些犹疑。

“她……好像是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也太……太聪明了吧。”

我歪头看萧衍,视线一触到他的眼睛,觉得他好像跟寻常不太一样,黑瞳里藏了心事,幽深乌浓,一直铺沉到底了似得。

如意乐此不疲地继续着她的表演,见萧衍没反应,不甘心地爬过来往他身上攀,萧衍轻轻咳嗽了一声,将乳母叫到跟前,把如意抱了出去。

他坐到我身边,身上带着风霜天里的寒气,和浓郁的龙涎香。我轻声问:“衍,你有心事吗?”他静默了许久,浮淡地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只是今日收到了一封信。是从章豫来的,子商寄过来的。”

自姜氏一族轰然坍塌后,姜子商便杳无音讯,他的兄长和族人都老老实实地留在长安或是洛州,接受着太后和萧衍的庇护,唯独他,挂冠离去,再不见踪影。

旁人也就罢了,唯独姜子商他与萧衍自幼玩在一处,感情非比寻常,萧衍虽然嘴上从来不说,可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放不下。

“哦?他心里说了什么?”想起姜子商那古灵精怪的劲儿,我不禁有些期待。

萧衍的唇角挂着一丝温暖的笑:“他在南郡经商,专门做丝绸、钗环生意,如今已是首屈一指的富贾,在信中描述南方诸郡风景如画,佳人曼妙,比长安不知好了多少。他现在日日睡到日上三竿,过得比从前自在多了,还跟我抱怨为何没有早点辞官来这里,真真儿是虚度了无数年岁。”

他描述的这么美好,大约是在安慰萧衍,不想他心里存着太多负疚吧。姜弥再可恶,再死有余辜,可到底是一手将他扶持到皇位上的亲舅舅,子商虽然大大咧咧,可是太了解萧衍了。

我便顺着他的话笑说:“等突厥之乱平定了,我们去章豫看看他,怎么样?”萧衍微怔,搂着我温煦一笑:“信走的官道,明面儿上是从章豫来的,依照子商的性情,他定不是在章豫,不过是想让我安心,才假托章豫来了这样一封信。”

通透睿智如他,自然这些小把戏是瞒不过他的。

“意清好像也在南方诸郡,前些日子也给我来过信,说他教书的书院有一片樱花树,春季盛开美如画卷,身在其中不饮自醉,季叔叔最喜欢在樱花树下喝茶,还说……”我低头浅笑:“他和宋灵均要成亲了。”

萧衍笑说:“你说,他们会不会碰上啊。都在南方,若是碰上了还会在一起小酌一番吧。”

我思量着,恩恩怨怨都已了解,双方又是豁达爽朗的性子,没沾染过半分污垢腌臜,若真是碰上了,没准儿真会举杯小酌,诉一诉思乡情怀。

恍然发觉,属于尹氏与姜氏纠葛纷争的时代似乎真的结束了,欠下的债还了,冤屈的人都沉冤昭雪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为此执念,不甘。

萧衍低头看我,“今日有人提议可以为先尹皇后定庙飨谥号,迎入帝陵与父皇合葬。这本是合情合理的,我也答应了,回来的路上却又开始担心母后那边会不会心里不痛快。”我想了想,“要不我去跟母后说?”萧衍断然拒绝:“你不要掺言,我心里其实早就有此意,不为别的,为了怀淑也得这样,可一直不敢说出来,就怕母后会以为我是受了你的煽动,今儿朝臣先提出来了,我虽然面上犹豫,但心里却是庆幸的。就这样吧,我会去跟母后好好商量的,活着人多让一让逝者,也是为后辈积福,她那般疼爱润儿,会答应的。”

我便放下了心,不再多言。

时至今日,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归宿,也都通过各种方式送来了音讯。唯有怀淑,怀淑……他像一捧泡沫彻底消失在滚滚红尘之中,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也没有任何消息传给我们,消失的这般彻底,这般决绝,斩断了一切俗世与他的联系,让我们无处去寻。

或许,他是有心让萧怀淑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世间只剩下一个英年早逝的昭德太子,以仁善和孝,风姿俊朗的样子活在诸人的记忆里,活在史书工笔之下。

窗外风过窸窣,吹动着天竺葵的枝叶颤抖,依旧没有要开花的迹象。我想,不开也是好的,总要有一些东西是只属于那个人,哪怕微末到不足挂齿。

将实现从窗外收回来,正撞上萧衍的,他温柔地冲我笑了笑,将我揽入怀中。

一年之后,萧衍派去韶关的翎卫羽林将作乱的霍顿打得丢盔卸甲,收拾残兵往北逃窜而去。萧衍趁势收回了自萧氏先祖手中丢掉的斡云六州,举朝振奋,坊间一时多了许多歌功颂德之声,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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