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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旧事

两百三十年前,冯宽十二岁,离家出走。

他除了一套烙进身体里的打铁剑,什么都没带走。他的剑铸了一半,最后都扔进了高炉里,任凭烈火焚化,踪迹难寻。

没落的南剑宗,只剩下一间铁匠铺,没有人再知道当年南剑何等风光。

冯宽站在高炉前,一直等到剑化铁水,淹没了一切痕迹,他才转身出门。

“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是他留给冯家最后的话。此后百年,除却父母亡故,他再也没回去。

他带艺投师,拜入了九派,道号松扬。

从此做起了闲散的道士。

天远派擅炼器之术,他便去了天远,将祖传的铸剑术和天远派的炼器术相结合,铸出了他的第一把剑。

也是早该铸好的剑。

后来他结丹了,他又把铸好的剑炼化成为飞剑,终日揣在身体里,可他从来没动用过。

他的剑没开刃。

能给南剑开刃的刀,已经让南剑亲手折了。

武道虽式微,但北刀本不该消失得这么彻底。

就像南剑子嗣虽单薄至此,却也没有真正地断代过。只有北刀,一场大火,三五死士,两百三十七条人命,连条狗都没剩下。

这其中,南剑又掺和了多少呢?

冯宽自少年读到祖辈的笔录,从此便出了家。

曾经刀客自北出,狂放不羁,南人便看不得他们的疏狂,认为他们身居北疆,让蛮风浸透礼数,可事实呢?

北刀风骨依旧。

他们冯家背了人家一门的命。

冯家自那时起就子嗣单薄,药石无医,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们身上染了血。

洗不净的血。

雁南沉默着,忽然问:“你都知道?”

冯宽撑着地站了起来,道:“这话应该我来问,我记得咱俩刚认识那会儿,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二十二年前,冯宽来到了这里。

当时的雁南也才十六岁的光景,却已经凭借“雁北刀”的声名组建起了起义军。北刀虽沉默千年,然而当它现世之时,一定会有群刀响应。

那是冯宽第一次亲眼看见雁北刀。

雁南当时正在夜探猛安军营,冯宽心中有愧便跟了上去。刀剑双侠并非都是侠,冯宽只不过看见北刀遗孤,想替祖宗赎罪。

冯宽先他一步杀了猛安,雁南就站在营帐门口。

雁南看着他,于万千火光中问道:“南剑?”

冯宽:“南剑。”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完大家都怔了一下。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他们疑惑的机会,雁南提起雁北刀,挡在了冯宽面前。他将冯宽的剑推了回去,坚定地说:“北刀还没有亡。”

那一夜他杀了很多人,狂刀本自狂。

冯宽的剑也一直没机会□□。

当时的少年如今已长大成人,然而疏狂不减半分。

雁南道:“当年你不辞而别,我去寻你,途中遇见了蛮子的旧贵族,他认出了雁北刀。”

冯宽不说话了。

北刀灭门,北蛮在明,南剑在暗。

前朝没有沧涯三军,北蛮所畏惧的,也只有北刀。

是深入骨髓的畏惧。

北蛮政权更迭了几代,当年贵族也都沦为了被赶的羊,而那刻在血脉里的畏惧却也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们,曾经有一把刀,悬在他们的脖上。

就算折断成碎片,就算无人可握,那雁北残刀也依旧会化成锋刃扎进他们的骨血,同万千雁北孤魂一起,向他们讨债。

忽然,城西爆发出一声巨响,大地跟着颤了两下。

冯宽有些站不稳,方逑扶着他。雁南脸色一沉,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y-in寒。

同一时间,一个刀客跑了进来:“刀主!有人提前引爆了……”

雁南摆了摆手,朝旁边喊了一声:“雁清!”

雁清望向他,就见雁南反手将雁北刀扔了过来。刀锋在半空中回旋,带起了一阵猎猎罡风。

雁清也没有说话,而是在同时将自己的佩刀回扔了过去。两把刀在半空中擦身而过。

没有隆重的仪式,也没有天下人的见证。

只在顷刻之间,他们就完成了交接。

从今往后,北刀之子就是北刀。

冯宽依旧在笑,刚刚开了刃的沧澜剑剑气尚在。

刃为谁而开?

冯宽心想,南剑还是舍不得绝。

就像他当年能毫无眷恋地离家出走,却依旧带着一套打铁剑。

南剑有罪,南剑无罪。

冯宽跟上雁南:“我过来的时候,已经毁了你的大半布置,城西没来得及。”

雁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冯宽:“看我干嘛?你想玉石俱焚,我舍不得。”

雁南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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