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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季无月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和谐的利落,太过干净:“陛下,是臣。”季无月蹲下,伸手搭在宋垣肩上。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能够看清坐在地上的宋垣,埋着头,已经不算瘦弱的肩头褪去了儿时的模样,季无月一手快要握不住。

“先生。”

“恩?”

“父皇去了,我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闭眼。”宋垣的声音喑哑,让季无月有些心疼,却只能加重手上的力道。“臣知道,先帝驾崩,陛下肯定很难过,但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之下还有三位殿下,若是陛下伤心不振,几位殿下便失去了荫蔽,该如何在朝中立足?太后为了先帝驾崩一事整日以泪洗面,被陛下拒之门外,若是陛下真的明白何为君之道,就该——”

宋垣打断季无月的话:“可我难过。”

“陛下——”

“先生,日后你就称我为陛下?”

季无月闻言一怔,突然就想起当年见到仅仅比自己年幼七岁的宋垣时的场景,看着宋垣对着他的头顶,神情似有一些无奈,收回落在宋垣肩上的手低声道:“陛下,我是臣子,你是天子,君臣之礼不可逾越,即便臣是陛下的老师,也只能遵从君臣之礼。”

二十三年前,季无月从能够睁眼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自己不能做什么,能做什么。顺应天命,才是最好的出路,逆天而行,只能招来祸端,连累旁人。

闻言宋垣似乎有些发怔,猛地想到什么,站起来,神情冷峻盯着诧异的季无月道:“既然季爱卿这么说,朕自然听老师的话。”说话的声音少了刚才的喑哑,却像一根针直接扎在季无月的心上,让季无月苦笑着站起来,脊背挺直,拱手道:

“陛下能明白,是天下之幸。”

一直候在勤政殿外面的陈义听到门打开的声音,见季无月从里面出来,拱手道:“季大人,陛下他……”

“陛下一直都是有大智慧的人,无需我多言也能明白,只是一时不能接受先皇驾崩而已。”季无月摆手,迈步往前走。陈义亦步亦趋,打算护送季无月到宫门去,季无月挥手道:“你在殿外好生候着,陛下怕是一会儿要找人,别让他找不到。”

“是,下官遵命。”

季无月两手被袖子罩住,多亏了这稍长一些的袖子,否则季无月该担心如何向别人解释紧握着的拳头。从勤政殿到宫门,有快半个时辰的路程,季无月是宫中常客更是当今皇上宋垣的老师,宫中不管是谁见了季无月都要称一声‘季大人’。

半个时辰的路,季无月目不斜视,揣着事情,好几次都没留意到周遭宫人向他行礼。

“少爷。”

“恩,回府吧。”

王武点头,示意那四个轿夫,随后替季无月捞起帘子:“少爷,老爷应该只是提到这次你被先皇封为辅国大臣的事情,毕竟,此事不小,少爷是将门之后,怕是——”

“不必多言。”

“是属下多舌了。”王武低身道:“起轿回府。”

四个轿夫抬着轿子,步伐稳健的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王武生得浓眉大眼,尽管不是凶神恶煞的长相,但也不亲近,板着脸走在轿子边上,若是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轿子,纷纷避开主动让开一条路。

坐在轿中的季无月闭着眼睛靠在休息,脑子却停不下来,全是刚才宋垣望着他时眼中带着的情愫。

二十三年。

季无月清楚的记得,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二十三年。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到如今朝廷上下不敢轻易得罪的辅国大臣,只有季无月自己明白,这条路,即使因为家世变得平坦,却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当季无月睁开眼,一张张陌生的脸,和陌生的环境让季无月几乎不愿意张口,就连吃东西也是被人硬掰着张嘴。

出生将门本该是豪气干云的男儿却因为早产的缘故不能习武,只得跟着学堂里面的先生读书认字考取功名。季无月怨恨过,在年幼的时候想倚小买小,求着家中的武师教他习武,还没来得及学会一招半式就被逮个正着,被罚跪祠堂整整一天,滴米未进。

慢慢的季无月变得愈发沉默,因为家里兄长们说话他插不上话,别的姐妹也不跟他玩,一直到十二岁时被送入宫中,那人瞧着自己的模样,季无月忽然就找到了存在的意思,活下去的勇气。前十二年季无月一心想着如何离开,却在一夕之间变了想法,只因为宋垣的一个眼神。

五岁的孩子眼里怎么可能会出现那样的眼神?坚韧、不羁,还有恨。

宋垣身为太子,肩上的压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在宫中,尔虞我诈,任何事情都只能以自身为中心,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不知何时这宫中就是你的葬身之地。顾氏手腕厉害,身居皇后多年,没人能动摇她的地位。一是和先皇感情深厚,二是顾氏娘家的背景让人忌惮,加上本就聪慧过人,手段厉害的顾氏,谁还敢打他们母子的主意?

可因为这样,宋垣便不招人喜欢,宫中其余的皇子公主也不喜和宋垣玩在一起,阳奉阴违,面上和和气气,背后到底是不愿意和他一起。

宋垣倔强,不愿说,也不会告状,总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好一切的事情。季无月进宫那日,正巧遇上宋垣和三皇子吵架愤然离开,回到东宫的时间。宋垣再如何能隐忍却也只是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见到季无月出现,所有的脾气全部撒到季无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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