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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声问道。他语调里似别有深意,扰得浮舟为着这句“托付终身”心中一悸。裴绪却似没听出其中意味,只侧头瞧了浮舟一眼,笑得温和:“何止。”

酒酣饭饱,裴绪将盘子里最末一个桃花糕挟上筷子,又挑起眼来看鬼医,眼里戏谑之意明显,嘴里却刻意朝着浮舟问道:“哎呀小舟,你做的这桃花糕太少了些,我竟只吃到这最后一个,想必之前的,都是你自己吃去了?”

裴绪这执拗得可爱的一面,浮舟幼年便见过许多次,只是裴绪病后便再没有过了。此刻他见裴绪如此,自然也不会唱反调扰他兴致,又怕惹得鬼医尴尬,耽误了裴绪的看诊,于是只憋着笑不答话。

鬼医倒是浑不介意:“小朋友桃花糕做得确实不错。”

浮舟笑答:“谢前辈谬赞。”

裴绪亦笑:“小舟这桃花糕,便算我借花献佛了——”说着,将桃花糕放入鬼医碗里,“只向你打听个事儿。”

似是言及之事颇为要紧,裴绪稍稍敛去了笑意:“想必你也知道我来意吧。”

鬼医不为这骤改的氛围所动,从善如流挟起最末一个桃花糕吃下肚去,这才悠悠道:“当年便说了,你有命活到如今,我便告诉你。至于旁人——”

浮舟当然知道鬼医口里的旁人就是自己,闻言便站起来,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先去收拾这些杯盘吧。”

裴绪毫不犹豫拦住他。浮舟觉得腕上被握住的力道较平时大了很多,心知有异,听裴绪说话,却仍是那不着意的语气:“你做了饭,杯盘自然由做东的去收拾,别忙。”言罢,裴绪又转头对了鬼医,微微一笑:“小舟是我家人,算不得旁人。”

鬼医似颇感诧异,抬眉瞧了浮舟一眼,嘲道:“你说是就是。”

浮舟当他对自己不满,正想着自己还是该找借口离开时,鬼医顿了顿,已然调了语气,说起了那段震动武林的旧事。

这事说来,竟是从裴绪之父裴千寻开始的。

裴千寻生时寒山派最是鼎盛时候。寒山派在江湖门派中地位仅次于少林武当。裴千寻生父是寒山派掌门,老来得子,分外疼爱,又兼裴千寻天分极高,更是满意。这般环境中,裴千寻自不会去藏拙,于是年未弱冠便锋芒毕露,武林大会上同辈无人能夺其缨,连同门几位长辈,都败于他手。

由是埋下了祸根。

其父时年五十有七,潜心武学,不耐心于俗物,隐隐流露出了传位于他的意思。裴千寻倒还没什么,早对掌门之位势在必得的寒山派大弟子却有了意见。他比裴千寻长了整整十五岁,虽于武学一道并不出色,却十分擅长经营,寒山派有目下盛况泰半是他的功绩,又如何愿意屈就裴千寻这么个小儿之下?他心思深沉,并不直接反对,先四方纵横说动了许多被裴千寻打压得不成样子的同辈子弟,直到传位当日才发动了哗变。

一呼百应这个词,不足以形容当日盛况。门内近百好手以叛出师门为要挟联袂反对,大师兄巧舌如簧,凭空扣下许多大帽子来,原是前来观礼的众人,有些不明情由的,便真当裴千寻是那等无长无少、欺师灭祖之人了。

裴千寻毕竟阅历还浅,年轻气盛之下当真遂了对方的意,不置口舌相辩不说,竟还做出了那个后悔终生的决定——他不理其父的劝导,亲手毁了象征着待继任掌门之位的玉狐,自请有过而退出了寒山门下。这样一来,裴千寻端地是坐实了这欺世罔祖的名声,那掌门之位,也顺理成章地归了他的大师兄。

此后裴千寻周游列国,十数载不曾重履中原,也因此一应不曾听说中原消息。他在西域识得了一女子而结下良缘,那即是裴绪生母了。奈何好景不长,裴母因着生裴绪而落下了病根,孩子尚未满月便去了。裴千寻哀恸非常,借西域琉璃火将爱妻焚了,携着骨灰与幼子,欲往她的故乡郢州去。

祸不单行,裴千寻方才重归故土,便听闻其父在他去后便大病一场,半年之后殁了,而寒山派,也由此式微。不孝不悌,当初只是个骂名,到如今竟都成真了。

裴千寻没有再回寒山派,兀自携着幼子归了郢州。他鬻卖了几件从西域带回来的珍贵器物,购了宅邸,专心习武教子,直至裴绪十三岁上。

而事情正坏在他卖出去的那些器物上。

西域与中原久不通商,寻常琉璃杯之类的物件也能卖出大价钱,裴千寻在西域凭着一身本领闯出了些成就,带回来的当然比那些好得多。这其中,就有一瓶秘药。

秘药为西域一小国国主所赠,可止一时之痛,见效奇快且药效奇佳。那国主再三叮嘱裴千寻不可多吃,裴千寻这一路并未遇着险境,因此也不曾用上,回到郢州后,更是随手就卖给了当地最大的药铺。

他原以为这药物会用在刮骨疗毒那些骇人听闻的治疗手段上,没想到秘药最后落入了达官贵人之手,又辗转献给了当时权倾天下的佞臣赵经手上。那药只有一小瓶,断了源头,上了瘾的赵经欲罢不能,派出诸多好手去找,终于找到了裴千寻头上。

也终于引来了那场祸事。

裴绪时年十三,已是明白事理的年纪了,被裴千寻带着连夜出逃,半路走散了,孤身一人流落街头。

好在裴千寻自逐师门后便恨透了那些张口闭口礼义尊卑的虚架子,教裴绪时亦强调当为则为、当断则断,莫受那些假仁假义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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