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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的第三年。
彼时,裴绪的身体已大好了,武功也恢复了八成。这人天生恣肆性子,浮舟的态度又是只要裴绪开心便好,两人于是轻易下了决定,去向了常人绝不敢去之地。
他二人自登封一路北上,随着猎队入了太白山,辗转半载又往东到了济阴,再归来郢州时倒有绝地重生之感。这一程二人互相照应着,关系倒更亲密些了,便是在那一旬一回的夜里,些许尴尬也能轻易化解。
在这样的亲密中,浮舟如愿见到了裴绪这些年始终压抑着的张扬恣肆的一面。他成为了裴绪最特别的人,甚至阴差阳错之下与这个人有了终身的责任。他所有的美好的肮脏的可叹的可鄙的梦,全都实现了。
他该知足的。
他的确是知足了。
只是这知足之中,却渐渐滋生了些许的不安。浮舟自己也说不清那不安从何而来——或者说,他不敢、亦不愿细想。能相守已足够,还盼什么呢?难道是贪心不足、对那人的渴望竟疯长到需要用那人一颗心来满足了?
这可不行。
一辈子就够了,不能奢求此外的心意。
浮舟这样告诫着自己,轻易抛舍了心头不知何时聚拢来的奢薄念头。
只是,那么好摒去的又岂配被称为杂念?纵使浮舟自认已将心态摆平了,仍有些忐忑,疑惑是否自己太过明显的贪欲惹得裴绪不快了。
因为这几日来,裴绪明显低落了的心情。
此事浮舟自然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却左思右想也不明白缘由。他起初只当是因为二人刚从济阴归来,裴绪仍在怀念那片深渊也似的海的缘故,斟酌着提议两人再往广府走一遭。裴绪闻言,先有诧异,而后犹豫了片刻,似是意动,最终却仍是拒绝了。
浮舟倒也不意外。他们此前规划行程时便听人说起,广府之地合该秋日去往,柘枝红香药鲜,宝船流灯,极为繁荣;如今这春末夏初的,那处气候却是很不宜人的。
只是这样一来,他更不能安心了。
裴绪虽尽量收敛了情绪,他亦轻易看出那朝夕相处之人若有若无的烦躁。那一点心火自裴绪心头燃起,渐渐燎原,竟亦焚在了他心头。
裴绪并不知道他此刻挣扎。他有更值得烦恼的事情,源头却不在浮舟。
这倒也算奇观——他裴绪向来只对在意的人与事上心:隐居郢州之时江湖上传言他与王侯商沆瀣一气狼子野心的,他只当未闻,唯有此事危害到于他有恩的寒山派时才按剑出手了,可见一斑。
然而此次却难免不例外。虽则事情不是浮舟惹起来的,毕竟与二人有关,又牵扯上了这郢州邻里的大户人家与千金,当然更得慎重些。
没错,裴绪的烦恼,是说亲。
话还得从二人刚回到郢州说起。
裴绪虽是自西域归来后便居于郢州,奈何那时候心灰意冷的,除了有少年时候的浮舟陪着聊感安慰,并不怎么接触旁的人,因而与邻里亦并不相熟。直至最近,天南海北这么走了一遭,见识了许多风土人情,裴绪终于渐渐察觉了人际交往的乐趣。他本就生得俊朗,以前因着眉目冷冽的缘故,交易买卖什么的,乡亲们并没有许多搭话,现如今裴绪自己主动开口了,这邻里关系便迅速融洽了起来。
他与浮舟均不是高调的个性,虽无刻意藏拙,也只叫人看出来两人身负功夫而已,并不知道是怎样的高手。但纵使就算是个庸手,在这平凡市镇里头也是个好噱头,何况两人确有真材实料,更是能从兽口里救人的。
这一救,救的正是那来说亲的大户人家一家子,当然也有其中那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
当时裴绪二人本是偶然路过,听说这山里寺庙香火鼎盛,斋菜尤其地道,便来尝尝鲜,接过却在进山途中竟听到了呼救。原来是这一家子来山里进香,不意料小姐看花迷了路,家人寻来的时候亦找不回大道,偏又不幸碰上了野猪。
这山离裴绪那小木屋所在的山头尚远,物种更是不同。裴绪头回见着野猪,对畜牲兴趣反比对人的来得大,叮嘱浮舟把人送下山,自己去与那几头野猪周旋去了。也不知经过如何,总之最后,等浮舟再上山时,山上只剩了裴绪与一头倒地的野猪。两人合力抬了条野猪腿回去打牙祭不提。
便是这般英雄救美的遭遇,让那小姐倾了心,也让那家长辈十分满意,竟差使媒婆送来了庚帖。
裴绪初闻此事,惊诧之下只觉得好笑,庚帖亦推脱着没收下。奈何对方来走了几遭,无非是男儿先成家、没个女子照料总归不好的说法,竟渐渐说动了裴绪。
倒不为别的,其实他心里也早存着这样的念头,只是不愿提起罢了。
裴绪不想那么早与浮舟分开。
听来自私,但裴绪并不是为着惜命的缘故才如此想,单纯是眷恋这种陪伴罢了。浮舟与他,缺一不可。他原以为浮舟愿意,他也不介意,事情便定了——偏偏这三年时光太逍遥太胜意,竟令他忘了,世上还有这等人伦之事……
裴绪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之前问定了浮舟的想法便再不打算轻易更易了。只是这时,他心中却被那说媒的婆子种下了一点疑窦。
如此,对浮舟,是否太不公平?
他总是没有理由拘着浮舟在身边一辈子的。
裴绪又想起自己在中了这般蛊毒之前那平常的念头:教养浮舟,见证他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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