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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随处可见扒手趁机发财。

小孩被挤嚷的哭声尖利刺耳。

乱了。

全乱了。

昔日烟雨画廊,人间天堂般的江南繁华被顷刻毁于一旦。一座热闹的城市,变成鬼城,只需短短一役。几代人在安逸中养成的平和与上进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战争威胁下,人的罪恶和歇斯底里。

就如一场用笔讲究,绚烂多彩的经年大画,再怎样人间奇珍,只需一把火,就可化为灰烬。

战争便是那恶火。

徐子墨至晚方归。

他疲惫地回屋,匆匆吃了几口饭,便倒在了床上,仰头望着头顶的红木万字纹镂空床顶。这一日,他什么都没有做,亦不知道可做什么。可他累极了,由内到外的疲惫,要久久睡上十年八年方能弥补。

徐子青只拍拍他肩膀,给他泡了杯清茶。

徐子墨躺了很久。

不行。

他弹了起来。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找出书信,在一张雪白的信纸开头写了两个字:赤鲁。

他要给赤鲁写一封信。他当初明明与他说了的,他要的明明只是突厥人民的生存空间。突厥气候严寒,人口不足大周的十分之一,纵然民风剽悍,再怎么繁衍,也用不着这样多的土地。

突厥拿到的已经够多了。

徐子墨一笔书就,匆匆在雪白信封上写上二字:赤鲁亲启,便在大街上给了一个乞丐钱,让他送了过去。这信上有徐家的印,且是他亲笔所书。赤鲁与他交锋多年,自然认得他的字迹。

突厥已拿到半个大周。

赤鲁尽可以鸣金收兵,享受胜利。

他该适可而止了。

苦苦相逼,于大周于突厥都是重压与酷刑。

看那乞丐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徐子墨重新戴上蓑帽,将黑纱打下,重重吐出一口气,苦笑。他知道这番举动太可笑了,甚至有些幼稚,与一个胜利王座上的人讲适可而止,是只有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才做得出的傻事。

可是。

他真的是如信中所想的。

战争该停了。

他也该做些什么。

战火的蔓延比徐子墨想象的更快。不到七天,突厥已经兵临城下。而朝廷的增援因为来自好几省,各省军队互相有争端,又无良将领导,几方掣肘,今日才刚刚到了御城,距离江南核心还有三座城。

徐子墨怒其不争。

江南城守备只有六千。

城下的突厥兵有三万。

只抵抗了两天一夜,江南城的守兵就被屠杀殆尽。守城的官员与守兵一起自陨殉国。当夜,突厥兵闯入城内。城中百姓消息灵通的,早已逃走。逃不走的,便紧闭门户,手握利器,以备防身。

一夜之间,江南城惨遭屠戮。

徐子墨一直在城楼上抗敌。

直到城破,他才被徐子青拉下来。

累极了一天一夜的两人互相搀扶着,颠颠撞撞的走。

一群群突厥兵在大街上大摇大摆的横冲直撞,大抵是得了许诺,可以抢夺城中财物。他们如一群土匪,挨家挨户踢开门,将里面财物洗劫一空。还有些qín_shòu,看见有妙龄的女子,也都按着糟蹋了。

徐子墨二人弯进一个巷子里。

趁着夜色,两人尚未走几步,便听见前面有哭喊声。

二人向前走几步,赶上前去,就看见三个突厥兵将一对母女拖了出来。母亲二十出头,挺着大肚,怀胎六月。她一只手紧紧抱着手里的包裹,另一只手按着小姑娘。小姑娘才四五岁,面色惨白,哭得哭不出声。

突厥兵要抢那母亲的包裹。

那母亲跪在地上求他们:“大老爷们,放过我们吧。”

一个突厥兵一脚踢了过去,正中肚子。

那孕妇捂着肚子呻吟一声。

另一个突厥兵又加了一脚。

那孕妇身下血流如注,痛苦喊叫着。

推搡间,那孕妇胸口的衣服被挣开,露出一小圈白腻的颈项。几个突厥兵竟是看中了似的,用挑开了她的衣服。那孕妇哀声叫着不要,气若游丝。小姑娘上去抱住一个突厥兵的腿,被一脚踢开好远。

徐子墨瞪红了眼。

一群畜生。

畜生。

他认得这妇人。

前两日,他还帮她在市集上卖掉过一筐菜。这妇人身世可怜。丈夫今年刚刚因病去世,因借医药费,家里欠下一大笔债。她一个人怀着遗腹子,又要带女儿,又要卖菜,生活甚是艰难。

但就是这样,她还满怀着希望地对徐子墨说:“这些天手里攒了点钱,等囡囡再大一点,肚子里这个小的出生了,让她叔叔帮忙带一阵。我就可以买个摊子,日子就不用这样苦了。”

因徐子墨帮她吆喝过,她还塞一个亲手做的春饼给他。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甜。

徐子墨双目发红,浑身颤抖。

这群畜生。

他扑上去,一把揪起两个突厥兵的后背,左手一个,右手一个,齐齐都扔在地上。徐子青在背后,亦将一个突厥兵踹翻在地。三人在地上砸的重重几声响,灰尘被震起老高。

他忙蹲下身,将那妇人微微抬起,小心颤抖地问:“你,你还好吗?”

他的喉头哽咽。

那孕妇明显只一口气了,艰难地扭头望向旁边的小女娃:“囡囡,囡囡……”

徐子青抱着囡囡,朝他轻轻摇头。

人怕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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