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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的眼珠大约是被照阮施了什么神奇的法术,盐水快见底时,他还会起身去按床头的响铃。他不说话,长时间地坐着,目光平视着薄薄的布帘子,他好像能看到帘子外的光和人,但什么都没法触动他,他是个傀儡玩偶,是木头做的,本该如此,不动,不笑,遵循一个木头人的基本特质,但下午照阮来访,面具人却露出了笑容,对他又搂又抱,亲热得不得了,仿佛是一个懂情懂爱的大活人。

离晓蒙想起来了,这个面具人的身体里确实有与别的木头人不一样的东西。他被灌入了一个人关于另外一个人的回忆。这段回忆短暂到甚至不足以填补木头人空虚的内核让他既能看也能说。这段回忆里充斥着很多吻,很多肌肤相亲。

照阮被面具人亲得很开心,他坐在离晓蒙的病床上,面具人抱着他的腰坐在床边,枕着他的腿,闭上了眼睛亲吻他的手。照阮笑着揉他的头发,眼神却冷冷的,近似空洞。

离晓蒙问他:“你来干什么?”

照阮仰着头叹气:“你总和他说谢谢干什么,他又不会回答你,真不知道你是被教得太好,还是根本没人教。”

“你怎么知道我和他说了什么?”

照阮一指面具人的脸,又指指自己的眼睛:“我能透过他看到东西,他嘛,自然也能透过我看到东西。”

离晓蒙扭过头说:“你一来,房间里空了好多。”

照阮乐了:“何止房间啊,这一层都空了好多。”

两人正说着,外头进来一个护士,逐床询问有没有人看到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走后不久,病房里的护工和病人家属就讨论开了,原来是住院部走丢了个病人,小女孩儿有心脏病,家族遗传的毛病,治过一次没治好,据说日子已经不多了。

照阮听了半天,埋怨说:“让我遇到我可不干,好不容易出趟公差,正经事情还没办好呢,孤魂野鬼倒收了三只了。”

他想了想,叫上了面具人,要先走,临起身了,又说:“你最好老实点,别总琢磨着怎么去死,你才多大岁数,人生能不能有点别的追求?”

离晓蒙顺口答音:“嗯,我知道了,你也小心点,心魔很危险,稍有不慎,容易被他反噬,无论是人是鬼还是鬼差,总有……”

他瞅着面具人,没再说下去,他这番姿态惹得照阮发笑,欺身亲了他一口:“你这么喜欢我?舍不得我出事啊?”

离晓蒙拉着他,一个犹豫,又一个激动,鼻子撞着他的鼻子,亲回了一口。照阮捂着鼻梁推开他,生气说:“你干吗啊!”

离晓蒙的耳朵红了,板着脸没说话。

照阮又不气了,笑眯眯地拧离晓蒙的鼻子:“唉!假正经!我能出什么事,不像你,还会死,死了还担心受什么罚,去什么地狱,转世是再为人还是当蚂蚁当狗。”

“你总有魂魄吧。”离晓蒙说。

照阮咋嘴:“你以为我这三百年是吃干饭的?你师父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离晓蒙盯着照阮:“师父说,魂飞魄散,世间就再无此魂,轮回之中再不见它。”

照阮一拍他的脑袋,龇牙咧嘴:“你少咒我!”

言罢,他拽着面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今天份的点滴挂完,护士来給离晓蒙量体温,他的烧退了些,但是体温仍旧偏高,还要静养。离晓蒙便问护士借了纸笔在床上写经,一篇经文洋洋洒洒写了十来张纸,他也累了,心绪平稳,蹑手蹑脚溜出了病房,跑去外面抽烟。

天黑了,夜幕落下,住院部的大楼却格外热闹,有人痛哭,有人茫然地徘徊,有人席地而坐干啃面包,有长得像人的飘浮在天花板上低着头看他。

离晓蒙抽烟的地方有不少馋烟的鬼,他抽一口烟,他们纷纷伸长脖子去嗅烟味,青烟穿过他们的身体,他们赶紧用手往自己肺部拢。有两只鬼的肺部已经是个空窟窿了,还不罢休,非得去抓烟。离晓蒙抽完一根,看看他们,这群嗜烟鬼贪婪地瞪着眼睛,跃跃欲试,只等他再点一根。离晓蒙咳嗽了声,他们一阵萎靡,好些鬼散开了,就只有两三只还时隐时现。离晓蒙一数鬼头,点了四根烟,三根放地上,一根自己抽。那三只鬼乐坏了,各蹲在一根香烟后头,使劲吸鼻子。离晓蒙正看着这几只鬼看得出神,他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三只鬼都胆小,刹那间就没了影子。离晓蒙接起电话,才和对方道一声好,电话那端就传来胡准沙哑的叫骂。

“离晓蒙!!妈的!你现在在哪里??这帮龟孙子!操!我就知道余有年那老小子有鬼!”

背景音里尖锐的鸣笛声响个不停,胡准骂得更粗:“操!怎么开车的!!”

离晓蒙抖抖烟灰,劝道:“开车的时候不要用手机,把车靠边吧。”

“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讲这种话!我和你说!昨晚我从水库出来就回了局里搞肖像画!你猜怎么着!遇到了余有年!老小子平时要找他问个事都不见人,恨不得十点上班,三点下班,他妈的,半夜三更还不回家,在重案组乱晃荡,我当时就觉得奇怪……结果,我他妈图一做好,昨晚也是很累了……就趴着睡了会儿,一觉醒过来都他妈的下午三点了,再一看!画没了!!有人看到余有年从我桌上拿过一叠文件!我就知道!妈的!肯定有内鬼,不然十年前金店的案子没可能做得这么狠!尤其是当年三起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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