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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念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闭上眼,叹了口气。

“何苦非要为难我一个出家人……”他这么说。

“当然是我看上你了。”

“找个女人不好吗,何必非要做违背天道伦常的事。”

“狗屁天道伦常,汉朝哪个皇上不养男宠?还养得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要我说原本男男也是天道伦常,只不过世人不争气,给忘了而已。”

听完那句说得格外坦荡的话,念真呼吸有点急促,眉头紧紧皱着,他抬起不知何时被解开了束缚的手,用还带着淤痕的腕子挡住脸。

但是,他仍旧没有哭。

他只是紧紧咬着嘴唇,忍住了所有的情绪翻涌。

念真突然觉得,此时此刻,他鬼使神差一般,反而能忍住心里的波动了。莫不是人被逼急了就会如此?急中生智?豁出去了一样的淡定下来?

他逃不出冯临川的手掌心,他自己知道。这个男人,是个天生的,十足的匪,不讲道理,不通情面。想要的,就必须到手,不管有多麻烦,不管是物还是人。

“你以前的……‘男宠’,都是什么结果。”吸了吸鼻子,念真闭着眼问。

“以前的啊……”摸了摸下巴,冯临川似乎真的在仔细回忆,“好久没找新的了。以前的,有的是城里的暗娼,有的,是山上的弟兄。不过那都是自己送上门来找我的,逼得我采取强硬手段的,目前为止就你一个。”

“我已然出家了,你不懂天谴吗?”费力撑起上半身,念真问得一脸忿然。

可那被质问的男人,却笑得像是把持着全部真理。

“我要是信天谴,早就金盆洗手和你一样吃斋念佛了。中华民国八.九年,军阀连年战乱,死了多少人?我就是当一辈子匪,也比不上打一次仗杀的人多。老天要是真有眼,怎么不先把天谴降给该受罚的那些货色?哪儿就轮的上我了?”

一席话,说得念真突然之间,哑口无言。

那天,冯临川没有再继续跟他理论,等到净云寺的和尚送来斋饭,他就回自己那间屋了。也随便吃了点东西,估摸着念真应该吃完了,他才又回来找他。

之前躺在床上的人,已经下了地,穿好了鞋,正在整理僧袍的衣襟。

“收拾好了就准备走吧,我去牵马,在山门外头等你。”靠在门框上交待了几句,冯临川转身离开了。

他不知道那低垂着睫毛的和尚心里在想些什么,若不是后来有了令他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念真的心思了。

牵着两匹马,在山门口等候的冯临川,过了不多时,看见那清瘦的僧人走了出来。步子有点虚,但是尽量走得规矩的模样,格外能激发起他征服之后的满足感。

他等着对方和送出门来的老方丈道别,然后翻身上马。

不过,他没让念真骑着小青,而是微微俯身冲着他伸出手。

“上来。”

念真有几分失措抬头看着他。

“你身体不舒服,跟我骑同一匹马比较好。”

听着那格外自然的言辞,念真突然间红了脸,但他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见身后的老和尚搭了句腔。

“是啊,念真师父还是以身体为重的好。”

完全不知道内情的方丈体谅的劝说让本就陷入窘境的人更加无法超脱了,忍着心里翻腾的耻辱感,他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疑点。低着头,抬起手,他任由冯临川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忍着浑身的酸痛被拽上马背,念真感觉着身后那男人的体温,被拽着缰绳的两只手臂环绕着,听见耳根传来一句低低的“坐稳”。然后,冯临川一抖丝缰,那白马就迈开步子,调转了方向,往前走去了。

小青依旧乖乖跟在白娘娘身后,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起初的一段路,两人都只是沉默。走到差不多快要出了县城,见了原处的田畴,冯临川才再次开口。

只是他说的话题,有点出乎意料。

“我不是被逼上山的。”用这样的话做了开头,略微停顿了一下,那男人接着说,“我父亲那一辈儿,就当了土匪。我从一落生,就注定了也是个匪。但我并非没见过世面,四书五经,我都念过,城里灯红酒绿,我也都看过。我不是不能离开冯家寨,不是不能洗手不干,可现在这世道,做个下层小民,就要受贪官污吏的欺压,做个买卖人,更是少不了有权有势的盘剥,还不如就此做个匪,在山里躲个清闲。”

说到这儿,冯临川轻轻一声苦笑,他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右腿,叹了口气,才接着说下去。

“其实,山里也未必清闲。差不多七八年前吧,有个弟兄因为坏了规矩,差点儿糟蹋了一个黄花闺女,让我一顿鞭子打了个半死,轰下山去了。他怀恨在心,上官家揭发了我。也赶上那年新来的官儿脑子缺根弦儿,不知道冯家寨的威望,还真就派兵来了。让我带着山上弟兄怎么来的就给怎么揍了回去。我身上那套军服,就是从那个官儿身上扒下来的。那个出卖冯家寨的,被几个恨得牙根痒痒的弟兄捆起来,扔河里溺死了。那是我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没给死在西山口的人收尸。那次跟官家硬碰硬,我腿上挨了两枪,伤口化脓,发了七八天的烧,要不是何老三救我,我也活不到今天。那之后,我瘸了半年,‘冯瘸子’的名号,就是那时候传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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