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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明黄帛卷拿在了手上,道:“走吧。”

“家父的东西还没拿。”

“拿不走的,晚些时候让他们进来带出去烧了。”

“他们?”

谢陵闻声,盯向了他腰间本该有环珮的位置,肯定道:“他们。”

陆岐被他目光一盯,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突然明白了他说的他们,是那些暗卫。

谢陵膝上仍疼得钻心,遂走不快,陆岐不过二三步便追上了。陆岐扶着谢陵原路返回,他依旧叨叨不停:“山人,你手上的是何物?”

“不知道,正好,你收着。”

“我替您看看。”说着便了下来,谢陵撇了撇嘴,依旧将手中烛台向他那处移了移。

陆岐看着这份明黄,便知道是皇家物,他打开了帛卷,逐字逐句读来,他的双眸更是睁睖了:“……故赦其死罪。”

“是一封赦书啊。”

“是先帝给家父的。父亲本可以……?如果他当初拿出这赦书,从山叔叔就能留住他了。”

谢陵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兀自往上走着,也轻轻地道了句:“他不想。”又被随后自己那一声长长的叹息掩盖了去。

第15章 旧曲旧人

东风摇铃,满庭无言。

陆岐本是扶着谢陵走往归竹屋的路,后来许是谢陵膝下实在失力,归竹屋内室的那几步路,是陆岐将他驮回来的。

他整个人依靠着陆岐,就像陆岐幼时依赖着他一样。

陆岐将谢陵带到了竹屋内的书案前,谢陵将琴放下,抬眸对着他,唇色仍有些泛白,如是以前,冬时旧疾复发,他便取那艳色红脂一盖,倒也看不出来,现在的谢陵没有了那份心思,也不知这泛白唇色看在陆岐眼里,是有点骇人的。

“来,坐”他拍了拍身边的座儿,语重心长道,“既是……那人留给你的,你便留着。但不要说出去了,你父亲总有他这样做的道理。”

陆岐依言坐了下来,满面的担忧色和难过都藏不住,重阙里,只有他最藏不住情绪。他的忧色与展不开来的眉头,全被谢陵看在眼里。

陆岐顿了半晌才道:“羡之也不能说?”

谢陵皱了眉头,偏首似在回忆着,但他好像不太记得羡之是谁,只是听来熟悉罢了。

“羡之是……从山叔叔的儿子,待我极好。”

“知道多了,不是好事。”他又抬手,故作轻松般虚点了点陆岐的额心,“这会儿子随珠该归了,替随珠在院外煮一壶茶可好?”

陆岐被他突然的动作和态度惊了,谢陵未问随珠去了哪里,如今却了然于心的模样,陆歧怎么看都觉得他是谢无陵,又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再像谢无陵了。

陆岐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起身去了院外,徒留了谢陵在这竹屋里。

他双手扶着腿,缓缓地将腿伸展开,这膝下的疾是如何来的,他现在也不记得,只是每年冬来,祁知生那江湖郎中都会来替他养着,这才凑合着安稳过一季。

今日这般钻心好像有许久不曾经历过了,却又好像习惯了很久这种疼。就好像这把桐木琴的两根琴弦,明明知道是送予那惦念着的人了,现在看着,心里却还是空落落的。

谢陵的目光回到了琴弦上,他抬手抚上那两根弦,说来还是后来在京城托沈家的一位友人替他续上的,还特意做旧了,细瞧来是有分别的。

他起指拨了那东风桃花曲,那本当是在春日宴上奏的一首曲,时隔这么些年了,他不知为何又弹了起来,似是冥冥之中,有了定数;似是…为了迎接那个推开了院篱的人。

清晨赵祚才下了召陆岐回行宫,明日归京的令,便见了那信陵主,父子二人闭门相谈,宦官侍婢皆不敢靠近平山殿,怕受了殿上怒火牵扯,一命呜呼。

不过半炷香后,帝祚眉目y-in沉地和那身后眼眶微红着跟来的信陵主一道下山,言说是去昭行寺接陆岐。

行宫宦官侍婢们面面相觑,都碎语猜测是那信陵主又与陛下在陆岐小王爷的事上起了争执。毕竟原来在重阙,他们父子便总因陆歧小王爷的太傅人选,宴席位置等琐事而争执。而发生在平山殿内的这段事,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暂居于行宫偏阁的梁相手下也并未探到什么实际消息。

赵祚领着羡之,送随珠回到竹屋,他推开了院篱,看着陆岐独自在院中煮茶,却不见那人人影,他心下慌了。

他两三步近到陆岐身前,正想问他,他父亲呢,便听见竹屋里的琴声,悠悠然,一如初见时那般,动人。那也是这样一个桃夭初绽的季节,也是这一首曲子,也还是未及束冠年纪的少年郎。。

他想循声去探他的少年郎,他抬手拍了拍陆岐的背,让身后的羡之带那两人往昭行寺。而他则随手端了陆岐煮好的那盏茶,疾步去了竹屋门前,却又在门前踌躇了许久。

他,也怯了。

谢陵的心思本不在琴上,他听到了脚步声,便在等着那人进来。恍惚里将手下的音拨错了。

这一错音,听入了赵祚耳里,他不禁勾了嘴角。这当是谢无陵当年极喜欢的笑,千般万般求着,也没求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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