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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钟临说奸贼不除,他便不娶,这十年来依旧毫无进展,只怕我这个师父,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我走进去,纵然知道他恼我,我还是恭恭敬敬向他行礼:“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钟临看了我一眼,说:“进来吧。”

我跟着他向那朴素的坐具走去,看着那桌子上唯一摆着的一盆文竹,我不禁苦笑。

钟临用下巴指了指那文竹:“认得?”

我说:“自然认得,这是我从王皇后后宫里挖出来的,那时王宸忆说我是小贼,我还和他打了一架。连累了师父替我去向政敌道歉。我只是没想到,它种在花盆里,能活这么多年。”

钟临望着那文竹:“怎么活不是活?你苟活十年,活得不也挺好?”

他这是言语之间讽刺我了,我说:“师父教训的是,徒儿不能为家父报仇,是徒儿没用,也没胆子。”

钟临拍案而起,双目圆睁,眼里带着血丝看着我:“延之!”

我从凳子上起身,向他跪下:“让师父失望了。”

钟临冷笑一声:“我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我自己岂会不了解!你是什么性子的人,我难道不知!知子莫若父,我钟临无子,早就待你如亲生儿子一般,没想到用尽心血教导你,你却无论如何不肯信我!”

我依旧匍匐在地上:“师父这话错了,徒儿只是深知王恒强大,当年家父与他斗丢了性命,师父与他抗衡十年没有结果,延之没什么抱负,这两年苦日子过得怕了,只想当个小官,终此一生。”

钟临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我且问你,那日在你家中,吴妈将热面扣在你脸上,你什么感觉?”

我从地上起来,依旧跪着,垂眸道:“烫。”

钟临道:“那时我便知道你胸中志向不小,为何还要瞒着师父?为师纵然无用,但是好歹还有些权力,又不会给你拖后腿,为什么不能让为师帮你?”

我还是依旧恭敬:“师父从一碗面里看出我有志向,我却只看得出我是个饿死鬼。”

钟临眉毛拧成一团:“试问天下身居高位的铁骨男儿,有哪个能被市井妇人这般侮辱却又毫不动容,又有谁能在外人面前颜面尽失却又言笑如故,安之若素?”

我道:“师父高看了延之,延之只是无能惯了,惧怕吴妈擀面杖而已。”

钟临一手按住我肩膀,用力之大,几乎捏碎我肩胛骨:“我问过太子,他说你从不教他四书五经,只授兵法权术——”

我忍着肩膀的疼:“那是因为师父当年教延之四书五经的时候,延之觉得实在是无聊,一不小心睡着了,过来数年,竟然忘得干净,自然不能教太子。”

钟临与我争了半天,似乎疲惫了,缓缓坐在椅子上,头靠在墙上,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延之……你到底为何不肯信我?”

我不曾。我一直都以钟临为师。

他是我心里的净土。从我束发受教起,我读的是圣贤书,遵的是孔孟之道,可是到头来我得到什么?我眼睁睁看着我一家人死尽,无还手之力,被人流放到广西,日日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可是即便如此,我一直不曾怨过教给我这一切的钟临。他在我心中便是一道丰碑,虽然我几经波折,已经不敢再信圣人。

可他便是我的圣人。在这京都的大染缸里,我行我素,丝毫不染尘埃。如果说我想报仇,那这便是我安家的家事,胜了,自然好;败了,不会牵连他。

因此我只是向他重重叩了三个头:“师父授业之恩,徒儿永不忘记。只是日后,无以为报,师父若是看了徒儿碍眼,以后,我不再见师父便是。”

钟临忽的冷笑一声:“你这是要和我断绝关系?”

我叩在地上,没有抬头。

“徒儿不敢。”

钟临坐在椅子上,居高看着我,语声清冷:“我问你,你对王宸忆,如何看?”

我道:“当年王恒杀我家人,与他无关。若不是他保我,我活不到今日。”

钟临喃喃:“很好,很好。



他的声音越发疲惫,把头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少傅慢走,老臣不送了。”

我又向他叩了一个头,起身走了。

我走到门口时,听见钟临幽幽说道:“七日后中秋佳节,陛下在宫中宴请群臣,是谁的主意,你应该知道。”

我应了一声。

钟临长长的叹了口气:“这种宴会大多凶险,少傅小心点才好。”然后,他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对我说,又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老夫还不想这么早就变成孤家寡人。”

我又向他行了一礼,略略狠心:“下官,多谢钟相提醒。”

钟相。

“哈?”他冷笑一声:“不送!”



洛阳城喧哗热闹,还是依旧。

我站在彩袖楼后门的时候,一身酒气,睁着醉眼看了看那有些晃的牌子,辨认了半天,发现这里是后门,那上面根本没有字,就是个牌子。

我一手拿着酒壶,另一手在门上敲了敲。

云西京开门见是我,先是吃了一惊:“少爷?”

我带着酒气,也不管是不是有人在看,直接往他怀里撞,笑得苦涩:“西京啊……”

他闻到我身上酒气,赶紧把我扶进去,关了门,搀着我往里走:“你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我笑得有些痴:“心里难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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