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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
那几天我和冈萨雷斯都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等待着已经预感到的、即将到来的离别。
最后那晚,病房里很安静,除了仪器不时发出的声响,我们谁也没说话。我一直紧紧握着冈萨雷斯的手,感到他掌心一片湿冷,心里清楚他肯定不好受,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我多希望阿曼达能再次睁开双眼,对我们露出她标志性的甜美微笑,然后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好地做这最后的告别。起码,让冈萨雷斯再听她叫一声“哥哥”。
可上帝显然没有那么仁慈。她一直沉睡着,就像被纺车扎了的睡美人,除了监测仪上规律起伏的线条,没有醒来的迹象。
或许这对她来说也是个解脱……
晚上九点零五分的时候,监测仪发出刺耳的声音,我愣愣地看着上面的心跳显示变为直线,顿时有种不知所措的恍惚感。而冈萨雷斯则在瞬间绷紧了身体,与我相握的手猛地使力,手背青筋都爆了出来。
我们两个好像同时被那声音给震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很快医生和护士问询赶了过来,他们围在病床旁,对着阿曼达的身体一阵检查抢救。然后几分钟后,她的主治医生走了过来,满脸歉意。
“我很遗憾。”他对着我们轻轻摇了摇头。
我、第一反应是去看身边的冈萨雷斯。果然,他的脸色很差,眼眶通红,似乎正强自忍耐着巨大的悲伤。
他的嗓音嘶哑的不成样子:“你们已经尽力了,非常感谢你,哈里斯医生。”
对方叹了口气,让我们不要太伤心,说阿曼达走的非常安详,然后便带着其余的医生离开了。
护士动作熟练地解除了阿曼达身上的诸多仪器,接着为她盖上了白布。
当她被推离病房的时候,冈萨勒斯不自觉地跟着推床走了出去,直到被我拉住才停下脚步。
我们一直目送着阿曼达的遗体越行越远,最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当晚我陪冈萨雷斯回了他和阿曼达的家,他需要整理一下阿曼达的衣物,选出一件让葬仪人员在葬礼前为她换上。
我、第二次来到这间公寓,却是、第一次进入到阿曼达的房间。
她的房间让我惊叹,充满了颜色与颜色的碰撞,活泼而跳脱,房间的其中一面有着一块巨大的书写板,上面画满了各种服装草图。还有些完成度高的设计图,则用可爱的磁石吸在一边。
“她真是个有天分的姑娘。”我不无可惜地感叹道。
如果阿曼达身体健康,或许再过两年她能成为如同巴蒂斯特那般的优秀设计师。
我从磁石上取下一张设计图,那是条紫色的礼服裙,上面甚至标注了各个部位的面料和质感,我又相继看了几张,忽然一个念头逐渐成型。
或许……
“她一直是我们家最聪明的。”
我将设计图重新贴回书写板,回头去看冈萨雷斯。
“你选好了吗?”
他向我展示了下手中的裙子,纯白色的蕾丝裙,梦幻高雅,足以让任何女人心动的款式。
“这是她自己设计的……”冈萨雷斯淡淡地说,“自己葬礼那天要穿的衣服。”
这还真是符合阿曼达的性格。
我闻言忍不住扬起了唇角,眼前似乎浮现出“少女笑着告诉哥哥自己下葬那天一定要无比美丽地离开这个世界”的景象。
“很漂亮。”我由衷称赞道。
当天晚上,我住在冈萨雷斯家,他彻底失眠了。
我们睡在他的床上,他从身后抱住我,虽然一动不动,但我能感觉得到他并没有睡着。
刚失去梅丽尔她们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整夜整夜睡不着,往往需要吃安眠药才能入睡。我不希望冈萨雷斯重蹈我的覆辙,那太过艰辛,太过难熬,也太让我心痛。
所幸他和我不同,他有我,不是独自一个人。
我愿意成为他的港湾,为他遮去所有的风霜雨雪,只要他肯,只要他愿意接受。
我维持着侧卧的姿势,缓缓覆上了他搂住我腰的手。
“何塞……”我组织了下语言,“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如同向阿曼达承诺过的,照顾你、陪伴你、爱你。我现在很担心你,答应我这一切都会过去,你不会像我一样走不出去,好吗?”
话音刚落,腰间的手一下子收紧,同时我的颈边凑过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他将唇抵在我的颈窝处,说话间不断喷吐着湿热的气息:“我不会。”
虽然简短,但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向我保证,他不会走不出去。
“嗯,我相信你。”他比十年前的我更坚强,他说不会,就一定不会有事。
之后的几分钟,我们谁也没再开口,黑暗中只听得到彼此细微的呼气声。
接着,毫无预兆地,我听到他几乎哀求着对我说:“阿尔瓦,别离开我,永远别离开……我只剩你了……”
我的整颗心顿时都纠了起来。
这句话如同有着非凡的魔力,带着甜蜜和酸涩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席卷我的每一根发丝、每一个毛孔,让我沐浴在一种矛盾的状态中。而这种状态,在冈萨雷斯带着颤抖的声线说出那三个字后,达到了顶峰。
“我爱你。”
我的耳边就像有一千只蜜蜂在扇着翅膀一样,嗡嗡作响,脑袋也是一片空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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