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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过来的真早!我在窗口看到你的车,还想是不是看错了。” 张华的眼睛生得很大,皮肤黝黑,脸上有未退去的稚气。

“还好,”柳晨曦笑道,“别说得好像我总是晚到一样。”

张华慌忙摇头:“不是。但大家都知道,租界是有门禁的。”

柳晨曦将手中的药箱交到他手里。张华殷勤地提着陪他往里走。走到楼梯口,又朝楼上唤了声柳医生到了。一位值班医生走了下来,正是张亚辉。他与柳晨曦打了招呼。

“张医生,昨晚怎样?”柳晨曦问。

“没什么大事。就是夜里三点时,来了个斑疹伤寒的病人,忙了一会儿。”张亚辉回到。

前些日子一直下着梅雨,不少人在雨里排队买米,人与人挤在一起,一等就是好多个时辰。沪西这地方的百姓能挨总是挨着,他们舍不得花看病的钱。

柳晨曦问那病人的情况,张亚辉摇头遗憾地说,只能拖日子了。他又问张亚辉的身体如何,他笑说,自己看病许多年了,倒还没太担心过这些,让柳晨曦放心。

这几年生病的人多。做医生的也是提心吊胆,毕竟病是会传染的。老百姓怕得病,医生也怕。人都是一样的。万事小心自然也是人之常情。

八点,其他医生准时到了医寓。柳晨曦让他们替下张亚辉,又催张亚辉回家休息半日。想到早上柳彦杰说的事情,他到楼上翻出医寓里医生的资料,看了一下。

下午,他提着药箱,像往常一样去静安寺路替人看诊。出了门才想起罗烈开车送林牧去忆定盘路办事去了。医寓门口停着不少人力车,柳晨曦朝车夫们张望了下。

有眼尖的已经瞧见了柳晨曦。他们在医寓外呆久了,知道柳晨曦是有轿车的少爷,瞧过后便垂下头。有个车夫走向柳晨曦,问:“柳医生是不是要叫车?”柳晨曦认识他。他叫傻根,四十多岁,江北人。夏天时被巡捕抽木棍,弄得一身伤,柳晨曦替他看过病。

“去静安寺路上的西摩里。”柳晨曦说。

傻根听后低下头。柳晨曦猜他在想该收自己多少钱。车夫们以脚力换钱。柳晨曦又说:“我给你五元。”

傻根吃惊地抬起头。一旁的车夫们此时都醒了过来,推开傻根,争着要柳晨曦坐自己的车。柳晨曦知道自己给多了。“我和傻根讲价,怎么能随便又换别人的车呢。”柳晨曦坐上傻根的人力车。

初夏,天已经开始热了。傻根穿了一件破旧的短袖对襟衫,奋力地拉着车跑,汗从头发里顺着太阳穴一直挂到下巴上。柳晨曦注意到路边的米行外排了很长的队。他们腋下夹着米袋站在太阳底下里,有的拿着蒲扇,依旧汗流浃背。傻根说去年他也常走过这条路,那时米行外没有那么多人。

“我女人也在那儿排队,”傻根在经过米行时对柳晨曦说,“旁边扯着她裤脚的是我儿子。”

柳晨曦看到一个四五岁大的小人围着女人转着圈,看起来很瘦,让人担心风大点会把他的腰吹断。他好像看到了傻根,踮起脚用力地挥手向这边打招呼。傻根也朝他招手。

“这么多人,要排多久?”柳晨曦问。

“不知道。柳医生你看,排队的都是女人和小孩,他们别的没有,有时间。”傻根说。

“这么等容易生病。”

“生病也要排,人都要吃饭啊。”傻根想了想又说,“柳医生,回程你就别再给钱了。你不太叫我们这种车,不知道价钱。五元足够从医寓到外滩那儿。你以后叫车就叫我的车。不是我不让别人做生意。你不晓得我们这行的事,这里面有不少专门骗人坑人的勾当。有拿铜钱掉包银元的,有不到地方故意加价的,柳医生你都不懂。”

“好,以后我就坐你的车,”柳晨曦笑着谢了傻根,说,“不过这次还是要给你的。”

车拉到公共租界的西摩里。柳晨曦看到一群带枪的警察守在弄堂口。“发生什么事?”柳晨曦问。傻根怎么能知道出什么事,一般车夫看到这样的场面早就放下人跑了,但柳晨曦替他看过病,傻根觉得柳晨曦对自己有恩。他说:“柳医生,我看不会是好事。我们还是走吧。”

柳晨曦知道傻根怕惹事上身,让他先回去。傻根琢磨了一会儿,想到柳晨曦给他的五元钱,又说:“柳医生,我知道你是好人。但警察都不是能惹的,要是真有大事,你可别去管。我在前面那个街角等你。”柳晨曦点了头,走向西摩里。

西摩里这个病人,柳晨曦一周来看诊一次,今天他是来复诊的。柳晨曦走近弄堂时,被警察拦在外面。柳晨曦问为什么不能进去。那位警察见他一身有钱人的打扮,不敢太怠慢,谨慎地说:“这弄堂里有可疑分子。”

柳晨曦听了不禁心中一惊。警察说的话很玄。什么是可疑分子。共党是可疑分子,亲蒋的在这里也是可疑分子,凡是坏日本人事的都是可疑分子。柳晨曦在心中回味他的话,觉得不好捉摸。

“里面有病人,这看病?”柳晨曦探问。

“外面的人不能进去,里面的人不能出来。”警察说。

柳晨曦想,就是不让看了。

“如果真在这时候生了病,只能说命不好,”与柳晨曦说话的警察并非太刻薄的人,他捋了捋两撇胡子,说,“我们也是替人做事。”

柳晨曦无奈地点头。他走到傻根说的街角。傻根凑上前来,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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