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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住处。阿常虽是粗人,手工活却干得细致。伐了些竹子,劈成条,糊上纸,做了个活灵活现的兔子灯来。又切下木料磨成四个小轮按在灯下。阿念掇著笔,沾点红泥,给兔子头上点上俩红扑扑的眼睛。那兔子灯有耳朵有尾巴,好不玲珑可爱。

元宵灯原是兄弟二人逃出京城时,阿常做来哄阿念玩的。一来二去,倒成了每年的习惯。阿念对兔子灯左看右看,十分喜欢。回头与阿常对望一眼,开心地笑笑,便将灯藏在壁橱中,预备元宵节拉出去玩。

倘若他晓得这是他最後一次看那兔子灯,那时大抵会多看几眼罢。

哥儿俩歇了三日,初四时复又外出卖药。屋外积了及膝厚的一层白雪。阿常仗著身高体壮,将阿念背在身上,踏著深雪赶往离家不远的小草棚子。半途中恰逢一场大雪,阿念一手抱著阿常脖子,一手撑著油纸伞,将二人护在伞下。夹著雪团的凛冽冬风钻到身上,冻得他直缩脖子。

阿常道,“冷吗,哥背你回去可好?生意哥一人就能做。”

阿念将阿常的脖子抱紧了,阿常伸长脖子笑道,“做什麽,你要把哥勒死了!”阿念不松手,阿常只能妥协大声道,“好罢好罢!你松手,哥不送你回去。”

阿念这才松手,笑眯眯地亲亲阿常的面颊。

白茫茫一片雪地里,阿常的脚步延绵了一路。阿念心说有趣,回头去看,却见背後有人踏雪而来。不一时,四五个腰间佩剑的男人赶上来,一声不响挡住他们去路。来者不善,阿常停下脚步,警觉地盯著他们。其中一人问道,“李念是哪个?”

阿常拧紧浓眉,不客气道,“甚麽事?”

那几个男人亦不答话,领头那个出手极快,一掌掀开阿念手中油纸伞,看他面孔。阿常後退一步,避开那些人,将阿念放下。那几个男人见了阿念,互相点点头,便道,“人我们带走,让开。”

阿念兀自不知发生何事,楞看著面前几人。

阿常怒,厉声道,“你们是甚麽人!”

那些人道,“你无需知道。”

阿常气血上涌,欲要给他们点颜色。猛看见那领头人腰间一块玉佩,霎时面色煞白。心知不妙,下意识将阿念护在身後。

那男人并无饶人之意,走上前来。阿常一咬牙,提拳对那人便打过去。那人只是一让,提膝踢在阿常腹部。阿常眼前一黑,双膝一软摔倒在地。见男人就要去捉阿念,大喊一声,“快跑!”忍痛飞扑过去,扯住那人就揍。咯!一记闷响,脸上又挨一下,当即将一颗牙打落了。那领头人甩开阿常,一使眼色,另三个男人便围上来,将阿常踩在脚下痛打。阿常体格健壮,亦不等著挨打,扑棱著反抗。

阿念惊呆,扑上去要帮阿常挡著,只挪动一步,阿常又大吼,“别管哥,快跑!他们杀了你爹娘!”

第4章 家仇未报

阿常话音未落,那领头的便逮住阿念後领,斜睨阿常道,“打死了丢到後山,莫要丢在路边,给少爷惹麻烦。”

阿念见阿常毫无还手之力,被摁在地上打得满嘴血,一时气急,回头咬住那人手臂。那人吃痛,甩手一巴掌打在阿念脸上。见他不松口,又补了一脚在他肚子上。阿念痛得气息一窒,瞪著那人,死也不松口。突然後颈挨了一下,眼一黑,便无知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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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被冻醒时,已然日上三竿。他脑袋混沌片刻,发觉自己手脚被缚,横卧在雪地里。白雪晃眼,映得他眯起了眼。他猛然想起刚才的遭遇,急急抬头环视四周,却没有阿常的影子在。一想起那男人对手下说的话,便胸闷气急,几乎喘不过来。他挣扎坐起,惊恐地看向周遭。那是某个大富人家院中,他被丢在谁的门口,落了满身的雪,亦无人来管。

阿念来不及想更多,支撑著身子想站起身。无奈两腿被冻僵,已是无知觉了,试了几次都跌倒在雪地里。阿念不再多耽搁,以肘支著身子,一点点往院子外头爬。不出几步,却听见身後开门声。阿念慌忙回头看去,却是个丫鬟端著铜盆出门,瞥了他一眼便走了,想是刚服侍了主子洗漱的。

而後,那屋里头的人便慢步踱了出来。阿念先看见一双薄底革鞋,而後是那人雪白的里衣。那人肩上披著一件狐狸毛大氅,发髻未曾束起,长发散在肩上。

阿念感到身子在抖,目光慢慢上移,遇上一双眼,既冷,又厉,像一柄割人血肉的薄刃。

他杀了我爹娘……

阿念心中有个声音道。

现在,他又要杀了阿常哥……

阿念心中唯有怕,怕得将恨意都掩盖了。他怕那男人的话当真,阿常被他们打死,丢到後山。他怕得浑身发颤,呼吸困难,心中阵阵发悸。

门口那人冷冷盯著阿念看了一会儿,阿念面色惨白,一直瑟缩在雪地里发抖。那人面无表情道,“黄口小儿,不足为惧,杀了。”

一个“杀”字猛然将阿念点醒。他狼狈地用肘支著身子,试了几次才竖起身,亦顾不得冷,便跪在雪地里,睁大眼看著那人。

阿念身侧悄无声息落下个人来,抽刀就要砍。阿念扑倒在地,像断腿的小狗一般挣扎著往前爬。男人欲要转身,见他这般,脚步略一停。暗卫那把刀便没有落下。

那男人亦不声响,只看著阿念爬到他脚边,身後留下长长一条痕迹。阿念抬头看著那人,以指在雪中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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