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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抬起头来,摔笔大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笔谁动过?谁动过?”
殿中伺候的宫婢们忙跪了一地,这些年穆子石虽被太子惯得略有些孩子气的骄纵,却从不滥发脾气,一时都不敢吭声,只偷眼瞧碧落。
碧落叹了口气,见穆子石气得额角青筋直爆,款款劝道:“雪后天冷,许是冻坏了罢……一支笔而已,你先莫要着急,定定神,一会儿要打要骂的,还不都由得你?”
说着用帕子给他拭了拭额头,穆子石年岁日长,但对碧落仍一如幼时,听了这几句,只得按捺住心中莫名的腾腾怒火,狠狠道:“这昭旭殿我是交给你的,你再不管,我可要让小福子传板子了!”
碧落笑道:“管!等你消了气,我立马就管!”
正说着,只听铛的一声钟响传来,穆子石脸色煞白,一手抓住碧落的胳膊:“你听……是不是我听错了?”
碧落脸色也是剧变,这非年非节亦无战事,宫里钟响只有一种可能:有贵人辞世。
当下屏息凝神的听声响,皇帝是九声钟响,太后皇后太子俱是六声,皇子亲王五声,其余妃嫔各有数目。
穆子石却已撑不住,瘫软在椅子里不敢听,但那钟声浑厚悠长,又哪是堵着耳朵就能避开的?
一声两声三声,穆子石喃喃道:“就三声!就三声!停罢!”
可钟声就是不停,待第六声一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太子齐予沛薨逝。
穆子石心中犹抱一线希望,许是皇后突然死了呢,倏的站起,撒腿就往外跑,刚跑出门去,便听到有太监尖声道:“皇太子薨!”
阳光映在雪地上,一棱一棱的明亮轻盈,却如刀似剑,刺目戮心。
永熙二十二年冬,皇太子齐予沛薨,谥号圣德慧纯太子。
齐谨伤心欲绝,不能临朝,而丧礼之隆重,超乎常规。
按制帝以六椁三棺,亲王三椁两棺,诸侯二椁两棺,历代皇太子薨,均按亲王礼安葬,即三椁两棺,齐谨却明令齐予沛六椁三棺,且三棺分别为金丝楠木、千年春芽与赤金嵌玉。
有御史言官谏诤封驳,齐谨大怒,一日杖毙四名言官。
令礼部撰写哀册,又嫌其骈四俪六言之无物,修返十余次,方勉强用之,后亲自抱病写下慧纯太子行状,又有新明寺护国寺众高僧诵经超度四十九日。
穆子石游魂一般守在梓宫旁连续数日,碧落让他吃便吃,让他喝便喝,让他睡他也能倒地睡上片刻,乖巧沉默得令人不安。
其实眼前一切,对穆子石都仿佛只是梦境,死后种种极致的哀荣,都如尘土浮云,都换不来齐予沛能活过来冲自己淡淡一笑。
无数亲贵大臣也在哀哀恸哭如蒙考妣,穆子石只觉无比厌恶,甚至对洛氏与齐少冲,都油然而生一种恨意。
那日齐少冲红着眼眶劝道:“子石,你已守了七日,先回去略事休息可好?”
穆子石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齐少冲又道:“碧落说你这几日吃得极少,你……你这样下去可不成,四哥把你托付给我,自是盼你能善待自己。”
穆子石连看都不看他了。
齐少冲急了,直问道:“为什么不肯理我?”
穆子石低着头轻声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天底下最恶毒最大胆的话不过如此,齐少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透过半垂着的浓密睫毛,穆子石的眼神仍是无法掩藏的尖锐阴冷:“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以为我不知道殿下是被你们逼死的么?你和皇后一直盼着殿下死,你当我看不出?”
齐少冲惊怒交集,更有种被冤枉了的挫伤感,大声道:“我没有!我根本就没有!”
穆子石摇了摇头,冷漠得像一块石头:“我不信。”
齐少冲怒道:“我从不说假话!我堂堂七皇子,为什么要虚言诓你?”
洛氏一手拉过齐少冲,淡淡道:“说什么呢?急扯白脸的,瞧你,满脑门子的汗……”
齐少冲张了张嘴,却把穆子石一番大逆不道的话瞒了下来,心灰意冷,道:“母亲,没什么。”
洛氏刚哭过一场,神色倦倦的,也不多问,便携齐少冲回了两仪宫。
她经过碧落身边时,略停了停,吩咐道:“好生照顾你主子。”
碧落瑟缩一下,方颤声道:“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穆子石突然小声喊道:“碧落……”
碧落忙跪行近前:“怎么了?饿了还是乏了?”
穆子石面无表情:“已经过七天了吗?”
碧落点了点头。
穆子石扶着她想站起,却怎么也起不来:“腿木了……咱们回昭旭殿罢。”
碧落应着,出去唤小福子进来背上穆子石,此刻已是子时深夜,一路上只有糊着白绢的宫灯发出惨淡的光。
穆子石趴在小福子背上,道:“碧落,我腿疼得厉害。”
碧落柔声道:“你膝盖都跪肿了,地上又有寒气,等回去奴婢给你好好揉一揉。”
穆子石静默片刻:“齐无伤怎么还不回来啊……”
不见齐无伤并不想念,但困厄无助之时,却总觉得他会像当年一样策马赶到一箭定乾坤。
小福子感到有热热的水滴沿着自己的耳廓流入领口,心中亦是凄楚,劝道:“主子别心急,您想啊,雍凉到宸京千里之遥,又是大雪塞道的,再等几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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