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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修之若有所思,江宁继续道:“若是他笨了一些,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六天时间,加上认茶,一共才花上十来日,这些都不重要,七八岁的稚儿都可以学会,我也并不差这点时间,我所看重的,不过是他做生意的诚信罢了。”

江宁看着常修之,道:“我们此番前往上京,必然需要不少时间,若是招来一个管事,爱耍手段,卖茶缺斤短两,只怕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茶行早已关门大吉了。”

常修之想了想,问道:“掌柜又怎知他不是在扯谎话骗你?”

江宁笑道:“有道是听其言,观其行,你下午便知道了。”

第78章

当日午时刚过两刻,陆福便到了茶行,比江宁与他约定的三刻还要早,他一进门,常修之便觉得整个大堂的光线都要暗上一瞬,实在是因为他的体型太壮实了。

陆福嗓门特粗,道:“掌柜的在吗?”

常修之摆了摆手,往后院一指,便自顾自写账去了,陆福瞅了瞅后堂的门,转身自己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常修之一边写账,一边道:“桌上有茶,自己倒。”

陆福道:“谢了。”

他说完,便端起茶壶来,顶着大太阳一路过来,似乎是渴得狠了,一气儿喝了三大碗,看得常修之眼角直抽抽,这时,江宁从后堂进来了,陆福放下茶碗,过来向他问好。

江宁示意他到柜台这边来,对常修之道:“取茶叶来。”

常修之搁下笔,转身从茶叶柜子里称了八两毛尖,放在柜台上,江宁指了指那茶叶,对陆福道:“称在这里,你将茶叶分出两份来,一份三两,一份二两。”

陆福满不在乎地道:“这点小事,何需用称?”

他说着,拈起几片茶叶掂了掂,两根粗粗的手指随便那么一拨拉,便信手把柜台上的茶叶分出来两份,抬头对江宁道:“行了。”

江宁听了这话,示意常修之称量,一称之下,便有些奇怪,每一份茶叶竟然多出了一点点,不多不少,正好半两,实话说来,半两茶叶其实也不多,不过几片而已。

常修之放下称,道:“数量不对,多了。”

陆福却呵呵笑道:“不多不多,正好是这个数。”

常修之看了他一眼,语气有点不悦,道:“难不成是我的称不准?”

陆福这才道:“你的称也是准的,只不过我是故意多分出了半两罢了。”

他说着,继续解释道:“我从前卖肉的时候,切肉全靠两只手,从来不用称,便有不少客人质疑我,认为我称的肉不准,每回遇上这种事情,我都让他们取别人的称来称,每次都多出那么一两半两肉来,客人也就不说话了,时间长了,我的生意要比其他人好上不少,也不再有人说我的肉不准了。”

闻言,常修之若有所思,江宁笑了笑,道:“从今日起,你便跟他学习认茶识字吧。”

就这样,陆福每日都准时过来茶行,跟着常修之接手茶行里的事务,江宁又另招了一个账房,半个月后,常修之已经可以完全脱手了。

及至五月上旬,江宁带了商队,将一些茶叶和酒装船,一路往北而去。

船行驶了一个月,到达宿州境内,时值六月,北方的天气还有点凉,不像江南地区,早就气候闷热,阴雨霏霏了。

此时的宿州城和江宁当年初来此地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常修之跟着他经过城里,有点好奇地四处张望,一边说:“我从前来过这里,还有那个铺子,父亲带我去买过糕点。”

他在这个时候才显露出一点少年的天性来,神色也十分轻松,和往日大不相同,过了好一会,他才问江宁:“爷爷还在家里吗?”

江宁笑了笑,回道:“在的,我们当年经过这里时,常公的身子骨还很硬朗,能自己下地种菜呢。”

常修之这才放下心来,跟着江宁,两人租了一辆骡车,往小乔庄的方向去了。

江宁看着一路上的景色,觉得有点新奇,当年他便是和韩致远在黑夜里,一路奔逃,匆匆走过这些风景,如今回头再看,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等到前面一个小小的村落轮廓出现在眼前时,常修之有点紧张,他坐立不安地在骡车上动了动,江宁好笑地道:“你若是近乡情怯,不如现在下车,自己走路过去,缓和一下心情也好。”

闻言,常修之难得的有点局促,呐呐不语,随着骡车越行越近,已经能看到村落里面有人在走动,此时的小乔庄,也不再像三年前那般败落了。

房屋间有稀疏的炊烟升起,狗吠鸡鸣,屋前也有一大片整齐的庄稼地,还有小孩在河边桥上戏耍,隐约能听到人声呼喊,小孩们听见了,大声应答,恋恋不舍地往家里走去。

骡车在村口的河边停下,两人下了车,常修之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对江宁道:“掌柜,我、我……”

江宁微微一笑,道:“你不去了?”

常修之立刻脱口道:“去!”肯定要去,都到家门口了,怎么可能不去,但是当年他随父母在外漂泊一年多,父母过世后,一人独自生活了一年,后来遇见江宁,在越州呆了一年,如今细细算来,离家已三载有余,猛然归乡,近乡情怯也是在所难免的。

常修之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在胸腔子里砰砰砰的,几乎快要跳出来一般,好半天,他才努力咽了一口唾沫,道:“掌柜,我、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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