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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张鹤龄去了正房后,张清皎坐在书房里,随意拿出一本书来看。安安静静的午后,格外适合独自一人待着,或者看书,或者写字绘画,或者打棋谱,或者弹琴。她总能寻得适合自己的些许乐趣。
直到傍晚时分,水云才心满意足地回来了。连水都顾不得喝上一口,她便忙不迭地道:“姑娘,奴婢可算打听出来了。咱们左边住的孙家也不知甚么时候听说姑娘置办了数口大陶缸蓄水的消息,也有样学样地蓄了水。先前和咱们家一样,用的都是陶缸里的水,用空了一个便马上装满新打的井水。如今水井都要枯了,他们只得小心用水,就这样还耗空了好几口大陶缸呢。”
“咱们右边住的王家和李家,之前都不曾蓄水。这些天都是从外头买了水用。听说外头的水卖得可贵了,像咱们这一陶缸的水,至少就得好几两银子呢。平日里也有买水用的,好好的山泉水也才几分银,眼下只是井水都这般贵,却又不能不买。一大家子人,谁不要喝水呢?奴婢算了算,光是咱们院子里就有十口陶缸,库房里还有四口,拢共便省了有小一百两银子。”
“一陶缸水省着些用,确实能用上好些天。”张清皎摇摇首,道,“只是水不能蓄得太久,流水方不腐,放置太久的水变了质,便不能饮用。若是再不下雨,过些天咱们也须得专门收拾出一个陶缸来,买些水来喝。尤其给娘喝的水,可得小心些。”
“姑娘懂得可真多。”水云的眼中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奴婢若像姑娘一样读那么多书,是不是也什么都懂了?只可惜,奴婢是个不开窍的,姑娘教了那么多,眼下也只能勉强帮姑娘抄一抄账本……”
“你不是擅长术数么?懂得做账本就比许多人都强些了。”张清皎宽慰道。
水云点了点头,又道:“对了,险些忘了与姑娘说了,最近街坊都传着一个消息。说是皇城里的万岁爷听了一个和尚的话,要选址修建一座庙,好教佛菩萨知道他的虔诚,让老天爷开开眼给咱们下雨。但那和尚好好的京郊野外不选,京城里这么多达官贵人的园子也不选,竟然偏偏选中了西市。三百多户人家都被从西市赶了出去,没两三天房子就被拆毁了,现在这些人还没有着落呢!!”
“在闹市里圈地修庙?这不是胡闹么?”张清皎低声一叹,“若是安置得当倒也罢了,把人生生从家里赶出去是什么道理?难不成朝廷里的官老爷们便不管那些无辜受害的百姓了?三百多户人家,少说也有上千人呢。”昏君到底是昏君,真没有辜负她记忆中的印象。她好不容易觉得生活安稳些,又闹出事来了。
“谁知道呢。这便是常言说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水云摇晃着脑袋。
主仆二人便是再同情西市那些无辜民众,也是无能为力。因而,她们也默契地不再提此事了。等到平沙回来禀报,说是张氏也已经做了些准备,让她只管放心就是,张清皎心里这才略微松了松。
不过,禁城里的少年太子可不像她,还能松快几分。朱v樘望着忽然前来传朱见深口谕的萧敬,挑起眉来:“抄经?”是他听错了么?父皇竟然让他在每日完成功课之余,都须得沐浴焚香,诚心诚意地抄经?
第24章 太子祈雨
“前一段时日,梁芳给万岁爷举荐了一名僧人,法号继晓。这继晓劝万岁爷在西市修造皇家寺庙,如今已经拆毁数百间民房,征调了数千名民夫。万岁爷见寺庙一时半会建不成,忧心此事恐不能教佛菩萨知晓他的诚心,降雨之事也迟迟不会有进展。继晓便进言,可用斋戒、苦修或者抄经来求得佛祖保佑。”
“万岁爷此前因供奉玄武大帝便斋戒了不少天,已经有些伤身了,苦修与抄经也不合适。继晓便道,可让一位身份贵重的贵人替万岁爷潜心礼佛。万岁爷刹那间便想到了太子千岁,特意差老奴前来传口谕。”
“其实,原本贵妃娘娘还说可让千岁斋戒抄经,更能显示崇佛之心。但万岁爷想着千岁的课业不能随意荒废,到底还是作罢了。”萧敬慢条斯理地道,将前前后后的事都条理分明地解释了。
朱v樘沉默了片刻。他该庆幸,自家父皇到底没有完全被这个僧人骗得团团转,还留有一丝理智么?否则,若是口谕说让他立刻去斋戒抄经一个月,旁的事都不用做,他也只能遵旨从命。毕竟,这是他的父亲,也是国朝的皇帝。无论是从父子来论或是从君臣来论,他都无法抗旨违逆。
少年太子抬起眼,又问道:“萧伴伴觉得此人如何?”
萧敬意味深长地道:“又一个李孜省。”贪名图利的小人,明明没有几分本事,也不是什么得道高人,却偏偏能哄骗住皇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这类人好对付,正好相反,皇帝对他们颇为信赖。便是他们捅出了漏子,也有不少人为他们说话。毕竟他们都是梁芳举荐的,不仅与这个贪婪的大太监结成朋党沆瀣一气,还能得到万贵妃的支持。
朱v樘低声道:“一个李孜省就已经够了……”他无法理解,分明史书中已经记载了如此众多的前车之鉴,为何自家父皇还会轻信这些方士。若是寻常的崇佛敬道也便罢了,但神仙方术之说何曾成真过?为何明明不见效,父皇却还是屡屡被李孜省之流所迷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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