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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四月初二,白日太阳正的时辰,天气稍有些闷热。

三进宅里,祁苏的书房门‘吱呀’一声,有个粉色的身影正‘光明正大’地就溜了进去,这个人不是楚娆还能是谁。

楚娆轻轻地将木门阖掩上,这还是她第一次来祁苏的书房。

书房的门左是极简单的一案一几,案上笔墨纸砚俱全,几上置着青铜花樽只插着数株绿枝,门右则开了一面绿纱窗,窗侧边的白壁间还悬挂着一把黑漆古琴。

往里走几步,五六排桐油浇裹的黑色楠木制成了书橱,整整齐齐地列在雕空的玲珑隔板之后。

书橱边上,角落里的鎏金错纹离兽香炉滋滋作响,袅袅生烟,传出的正是祁苏身上熟悉的那阵香气。

“他可真喜欢这龙涎香,人都还没到书房,已经让四九先燃起来了”

楚娆简单地绕了一圈,仔细斟酌,想起自己看过的话本子,决定还是躲在门边案底下最合适。

这张书案封边的是黑漆描金,和她衣饰的颜色相差颇大,而且案底下镂空,祁苏一进门只要坐进这案台后的交椅,那是肯定能看到她的身影。

到时候,她手里再捧着一叠画卷之类的,支支吾吾地承认自己想偷这画卷,祁苏必然得生气,然后就会给她休书啦。

想到这,楚娆不禁有些紧张,她提了口气,走向书橱,从最底层的书筒里挑了几卷画卷。

她打开一看,大都是些山水墨画,右下角的红字印章上是刻着同样的二字:鳳之。

“凤之?好熟悉啊。”楚娆记得她听过,好像就不久前的事,可是她想不起在哪听了,难道是个坊间有名的画师?

“那就这个吧。”

楚娆随意从角落挑了三卷,也懒得再打开看,直接抱在怀里,看了看绿窗外的日头,祁苏该是快来了吧。

她走至案桌前,矮身探进了桌底,又将自己的金丝边裙尾刻意地往外拽了拽,这样一来,祁苏一坐下应当更好瞧见。

楚娆心里像是吊着一颗大石头似的蹲了好一会儿,大气喘不上地等了小半个时辰,谁知祁苏竟是没来,她的脚可都快麻了,等了这么久唯一的好处大概便是没先前那么紧张。

突然,吱呀一声,楚娆心下微动,好了,来了来了!

门被轻轻地关上,楚娆只能看到祁苏渐渐走近的浅色云纹皂靴,还有洁白的袍衫下摆,他正在往这处走近。

楚娆心底一阵混乱,既想被他快点抓出来,又想再晚一些。

毕竟是窃盗之事,她一个女子做起来,真是有多难堪是多难堪,但是为了拿到休书,名声一事也只能摆在身后了。

祁苏在一步步走近,楚娆的心跳声如鼓,耳尖发烫,再过来走近一步,应该就能看到她留在案桌内侧这头的裙尾了,只要再近一点点然而楚娆心里想象的场景没有到来,祁苏竟是向右转了个弯,往书架那走去,像是翻起书册的声音。

诶,楚娆心想,祁苏不会只是来拿几本书就走吧,她可是准备等着祁苏坐下的时候发现她的。

不行,这般不是白来一趟么,楚娆将右边放出去裙尾一收,换了个朝向,这次是直剌剌摆在了案桌底的外延处,祁苏出门只要一低头,定然能看见。

为了确保他能知道房内有人,楚娆还“一个不小心”地撞到了额头,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动,“嘭----”

然而。

“咳----”

与此同时,祁苏咳嗽声起,偏又当巧盖住了那声响,楚娆摸着额头微鼓起的红痕,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亏得四九还说他最近身子好呢,这不是又咳了嘛,早知道就不撞了,疼的厉害还没用。

桌子以外,祁苏就站在镂空的隔板一侧,神色清冷地看着案桌底下动静不停的女子。

四九回来那日说的,再加上那张素纸上的内容,他已经猜到楚娆会来书房,只是没想到,她真的这么想要休书。他竟还以为,她不过是闹些脾气。

是为何,为了祁风么。

他们既是旧识,她又想要休书,难道,是还想适择佳婿祁苏无声地看着漆色案桌,他的眼神依旧是贯来的冷淡,但却是第一次隐隐带着些别的异样情绪。

咚咚咚----门外恰此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公子?”

是四九,楚娆腰酸背痛的竖起耳朵,她听得出他的声音,脆生生的。

“嗯。”

祁苏走向门侧,不着痕迹地将楚娆故意留出的裙边挡在了身后。

四九一开门,就是祁苏站在正前,他恭敬地拱手道:“公子,大房来人,在前厅呐,说想见您。”

“好。”

四九听着语气怯怯抬头,不知为何,虽然公子平日说话也少,声音也冷,但就是有哪里似乎是不对劲。

是哪里呢?

四九看着跨过门槛往外走去的祁苏,顺捎上门,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

这分明就是不高兴啊!

楚娆听到门啪的一声利落地关上,无可奈何地从案桌底下了爬出来。

坐在地上良久,腿上酸麻的那一阵才过去。早知道,她就不选桌底了,站在书架旁不也能被抓个正着么,偏要学话本里面躲起来,多此一举!

方才祁苏怎么都发现不了她,她总不能自己钻出来大喊一声自己是小偷,那也太过刻意了,肯定会引祁苏怀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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