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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而且万一手滑出错,也好点染色彩糊弄过去,不会显得太扎眼。
苏棠不疾不徐开始勾线,每一步都细腻到位。左右的人时不时投来看笑话的目光,这么精雕细琢的确更出彩,更容易脱颖而出,可时间到了没画完不也是白搭?
但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大家纷纷变了眼神,她的线条炉火纯青,稳健又流畅,有些人哆哆嗦嗦才画几根线条、或是浓淡晕糊了,苏棠这边已经勾勒出大半轮廓,大局初定。
时间的确不够用,但她的手速完全够用,有精益求精的资本。
曲秋意就在苏棠相邻的左侧,见她技法纯熟运笔如飞,咬紧了嘴唇,待姜大人离场后,立刻和段贺文暗中对了眼神。
她时而画几笔,时而注意苏棠的动作,见她正在晕染最右端的云烟,离自己较远,便不动声色靠近了去,袖子轻轻一拂,几支极轻极细的勾线毫笔从桌面啪嗒啪嗒掉了地。
苏棠听见这几声清脆的声响,回过头往地上看,一双脚碰巧也走过来,靴子“刚好”撵在她那支狼毫笔上。
“啊,我的——”
小小一声惊呼,让周围目光纷纷聚集而来。
段贺文淡淡看她一眼,这才抬起脚,将散落的几支画笔一一捡起来,没说还给她,反倒是不疾不徐左右端详。
苏棠见其中两支笔头都被踩扁了,心疼不已,那可是她花大几十文买的啊!而且是用来雕琢人物眉眼神态的,属于最画龙点睛的部分,绝对不能缺少。
“这是你的?”段贺文仍然没有归还的意思。
苏棠听这找茬的语气顿觉不妙,嘴上只能先回应:“是我的。”
段贺文默默朝曲秋意那边看一眼。
片刻后,对面传来轻轻一声嗤笑,娇柔却绵里藏针的女声响起:“别人都是带一支羊毫大斗、大兰竹、长锋短锋……统共七支就绰绰有余了。你倒好,光是勾线条就用五支,排场可不是一般大呢,是不是还要找两个副手给你铺纸磨颜料啊?”
这般莫名的挑衅实在嚣张,但曲秋意是工部员外郎的女儿,家里有财有势,考生们顶多看几眼,也不敢流露什么不满。
苏棠愣神,不知她为何无故发难,说得这么夹枪带棒,却见曲秋意又是眼波一转,开口道:“段大人,您倒说说看这合不合规矩?”
段贺文沉吟片刻,淡淡点了头。
段贺文不是内行人,根本说不上各种各种画笔的称呼,但领会了曲秋意的意思,顺势附和道:“的确。试场能带多少支笔、哪些用具,公文里皆有明确规定,你这已经违反了条例,说严重点,同样是舞弊行为。”
苏棠顿时气炸了,当时条文她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只说画笔用具自备,根本没有订立得如此详细。
“我也是看过公文的,没有说——”
“难道你在质疑本官?”段贺文冷冷打断她的话,面色淡漠,没有一丝一毫动容。
苏棠本来还想开口争辩,看见他冷冰冰的眼神,忽然生出难以名状的颓丧感,喉间发堵,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明白了,这两人根本是在一唱一和,无中生有,借由头给她扣帽子而已。段大人是这里的主考官,就算找公文跟他硬磕到底也没用,他甚至可以当场添一笔细则来对抗你。因为这只是技艺者的选召,朝廷历来不重视,也没树立什么规矩,一滩浑水。
天高皇帝远,在这里就是他说了算,没人管得着,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她看着自己未完成的画,忽然觉得线条是那么惨淡,整个人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罩下,手足僵硬,再也没有力气继续。
曲秋意洋洋自得,手上细细描着一颗青松,嗓音更尖利几分:“历届考选都是天子下达旨意,段大人不过是兢兢业业按规矩办事,你若不服,去和皇上理论呀?不过提醒你一句,说话别像方才那般口无遮拦,藐视皇威……可是死罪哦。”
苏棠咬牙,把画笔捏得死死。
她哪有可能见到皇上,还拿这种事跟皇上理论?曲秋意根本就是在耍流氓,搬皇上这尊大佛来堵她的嘴。
“依朕看,藐视皇威……说的不就是你自己?”
金玉质地的嗓音从大殿后方缓缓传来,平和温润,却不怒自威。
试场上瞬间静若无人,考生们纷纷回望,面色茫然,只见右侧屏风后无声无息出现一个影子,侧影被灯火映在绢纱屏案上,身姿挺拔,气韵高贵。
曲秋意也愣了愣,屏风后的影子竟自称“朕”?开什么玩笑,皇上连科举会试都极少去,有闲工夫跑这来?
段贺文一开始被吓住了,脸色白了白,马上又恢复镇定。他官品不高,极少有机会见到皇上,辨不出身形声线,但似乎也没什么必要,皇上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所以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
此时,姜大人也跟着侍卫从外边返回。他原本只是巡巡场子就走,怎知刚到书院大门,忽然被几个禁卫截住,说上边还找他有事,只能云里雾里跟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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