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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提那个泛着酒气的吻,不解释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个吻,然而也并不为那个吻道歉。后会有期,原来这样一个透着江湖侠气的词,也可以如此情意绵长欲语还休。

这条短信元一平一直没删,直到大四那年摔坏了手机。

陈朔一定想不到,元一平保存这条短信并不是用来思念,而是用来保持愤怒。

怎么做到的?亲吻元一智的亲弟弟——怎么做到的?你亲吻的,究竟是元一智还是元一平?如果是元一智,那你把元一平当作个什么东西?如果是元一平,那你又把元一智当作个什么东西?

很多年前元一平就已经明白,他理解不了陈朔,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他无法理解陈朔。

他无法理解陈朔把他当作什么,把和元一智的感情当作什么。这个问题困扰过他很久很久,在深圳的辗转难眠的夜里,他总是一面想起陈朔和元一智拥抱的侧影,一面想起落在自己身上的、陈朔的沉甸甸的目光。

后来,那是大二的寒假吧,过年时老妈请陈朔来家里吃饭,吃完饭陈朔把手机落到了元一平家。

元一平正要追出去送手机,一条短信弹出来,发件人的名字只一个字,“玉”——挺雅致。然而短信的内容像一盆滚滚开水迎面劈到元一平脸上:

今晚九点金顺307,看哥c,ao不死你。现在就硬了,哈哈。

金顺是一家宾馆,距离以前元一智上班的超市,不到一公里。

看到这一条短信,也就会看到很多条短信。待陈朔折回元家拿手机的时候,元一平已经把他的收件箱看完了。印象里大概有十多条短信,来自各种各样的发件人,玉,老张,舞蹈老师,李编导……内容毫无例外地,露骨而色.情。

他们约在一些元一平听说过或没听说过的宾馆里,甚至,一些短信里带着图片。

卷曲的毛发钻出内裤边缘,灰色内裤鼓起一块,顶端是s-hi的;一截布满粗黑汗毛的小腿上,绑螃蟹般缠着鲜红色的麻绳。

元一平哆嗦着嘴唇看向陈朔,陈朔是跑回来的,大口喘着粗气,肩膀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他穿着件藏蓝色短款羽绒服,纯白的衬衫领从羽绒服领口露出来,簇拥着他白皙的脖颈,和略尖的下巴。

陈朔看着元一平,讶然发问:“一平,你怎么了?”

这短暂的对视里,元一平几乎想扒下陈朔的衣服,看看他身上有些怎样的痕迹——吻痕?或者,和那张捆绑的图片一样的,勒痕?

不,扒下衣服也不够,要掏出他的心——陈朔他有心吗?元一平去深圳读大学的前一晚,他也是带着这些短信,以及这些糜烂的r_ou_体关系,轻轻吻了元一平的脸颊吗?

“你,”元一平甚至叫不出陈朔的名字:“和他们都睡过了吗?”

陈朔狠狠一颤。

——好。

——好的。

——我明白了。

其实你不用回答这个问题,就像我也不必解释为什么会翻看你的收件箱。

这一刻元一平想不通的问题全都有了正确且唯一的答案,那就是,陈朔是没有心的。元一智去世之后他吻了元一平,吻了元一平之后他和很多很多人——交.媾吧——元一平只想用这个词来描述那种行为。这一切的原因不外乎,陈朔是个没有心的人。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残酷比冷漠更具有杀伤力,他对你的温柔也好在乎也好,从来,不具有任何意义。

自此,对于陈朔,元一平不再费解也不再愤怒。

只剩下憎恨。

第十五章

一觉到天亮,早上醒来的时候鼻子发闷,头也晕乎乎的,但元一平不想再在床上待着了。一来公司走不开人,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和梁与仪在做,少了一个人,梁与仪够呛忙得过来。二来,元一平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让脑子里不这么乱糟糟如台风过境。

到办公室时梁与仪正和学生家长谈话,元一平见状,便只冲梁与仪点了点头,转身又出去了。

他站在高高的写字楼上向下望,公路上的车一辆接一辆,远处的楼房高高低低。元一平深深呼出一口气,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

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他没看过手机。

有一条微信,陈朔发的,六点四十二分。

“一平,感冒药是一天两次的,饭前吃,你记得吃。”

这会儿已将进九点了,元一平面无表情地关掉微信。

学生家长离开之后梁与仪捧着杯n_ai茶凑过来:“你没事了?”

“嗯,”元一平问:“上次那些回访表还没看完是吗?”

“我看你脸色还是不行啊,”梁与仪又凑近一些,微微皱眉:“这几天也没什么事儿,你要不再休息一天吧?”

元一平笑着摇头:“得了吧,一天,休息不休息有什么意义?”

梁与仪也笑:“你说得跟我压榨你似的。”

“我在家待着无聊。”元一平在办公桌前坐下,打开电脑。

两人各做各的事,一时间办公室里只有噼里啪啦的敲击键盘声。

二十多分钟后,梁与仪探着脑袋问:“小元,喝不喝n_ai茶?我叫外卖。”

“你不是刚喝完一杯么?”元一平惊讶,梁与仪是那种喝杯n_ai茶就一天不吃饭的人。

“我就是想喝,”梁与仪已经把手机拿在手里了:“贡茶?coco?你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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