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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两人也懒待去吃。贾环爬过去费力地灌了他一碗热汤羹,见他消停下来合眼睡去了,也不管他,自己倚着大迎枕也睡着了。

不多时下人们进来收拾碗筷,方将二人叫醒了。贾环好梦方醒,洗一把脸便精神奕奕,姜俊就萎靡了些,一边弯腰泼水洗脸,一边向贾环说道:“好些日子没痛快吃过酒了。”贾环奇道:“他们不请你?”他道:“同那些浑人有什么可吃的!白玷辱了酒这个字罢了。”当下叫人重热了饭菜,两人吃了饭,又说了半天的话,眼看着日头偏西,姜俊方回去了。

自此贾环杜门读书,谢绝访客。姜俊知他学业繁重,分心不得,因此也不来扰他。只有曾先生派人来唤过他一回,带去他登门见本府的学政。贾环自是备足了礼数,那学政倒不是什么大家出身,既知贾环是京中荣府的少爷,岂有不承情的,于是当日宾主尽欢。

这一日却接到家中的书信,言道是入宫多年的大姐姐元春叨承天恩,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贾环自是为她欢喜,心中却又有些疑虑:凤藻宫尚书是升职,这不算什么,以元春的家世为人,又在宫里熬了这么些年纪,升职是顺理成章,只是贤德妃的名号却是古所未闻,若说是虚衔儿,似生造出来的,若说是待遇,又有贤德二字。一时又想到昔日薛蟠之言而今成真,直想得头都大了。

当晚却又铺纸研墨,书信一封与贾政请安贺喜,想了想,又寄一封与薛蟠,细询元春之事。

第46章.46

不觉到了顺天府院试之期。贾环独个提着篮子进了贡院。三日后出来,已是疲惫不堪。贾菖带人在外守着,见他出来了,忙上来搀上马车。

寄英倒出温水来给他,贾环一气喝了,就在车厢里换了衣裳,这才稳稳当当的靠在座位上长出了一口气,向贾菖道:“今天才知道举业的苦处啊。”话语里掩不住的心有戚戚然。

贾菖笑道:“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要是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怎么做官老爷呢?三叔是自幼富贵惯了,才有此叹,那些泥腿子日日地里刨食儿,巴不得吃这个苦呢!”

他一低头,却见贾环已经歪着头睡着了,眼下的青影十分明显。

马车轻便,一路回了住处。小厮们合力将贾环抬了进去,安置在室内。丫头们上来给他宽了衣裳,换上细软的寝衣,塞进松松软软的绸被中安睡。在贾环身边伺候了这许多时日,她们也历练出来了。尽管贾环并没有对她们刻意教导,反而多有宽纵,言语间耳濡目染,也让她们懂得了许多照顾人的道理,和刚来时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有了很大的分别。

贾环一觉香甜的睡到了晚上,睁眼见窗外暮色四合,疏星残月,杨柳的垂枝被风一拂,倒映在窗纸上。叫了一声“来人”,嗓音略显干哑。

一名青衣的少年丫头忙从六折落地接天海水的屏风后进来,手里执了一枝烛台,在桌子上放下烛台,倒了一瓷盏儿温水递过来,轻声道:“您醒了?喝点儿水润一润吧。”

贾环接过来一仰脖喝了,吩咐说:“再来一杯。”那丫头忙又倒了一盏儿,看他连喝了两盏儿,再要倒时,方被他止住了,“够了。”这才想起来问道:“我睡了多少时辰?”

那丫头正放瓷盏,闻说回头笑道:“您是他们抬回来的,睡着中间醒了一回,起来解手,也是要水,喝了就又睡下了。我们也不敢扰,就商量好了轮流在外头候着。如今倒好有五六个时辰了。”贾环道:“我都忘了。”那丫头又问:“睡了这一些时候了,可要吃饭不要?”贾环先时还未觉,经她一说,顿觉饥肠辘辘起来。这丫头于是出去,不多时就端了托盘进来,将碗碟一一的摆好。贾环披衣过去,声响不闻的用了一顿晚饭。

这饭菜想是早就备好了的。一碗碧粳米是贾家族中特意采买了送来的,一共只有一小袋,只有准备贾环的饭时才会蒸上,下人们的饭食里从来没有的。一碗冬笋鸡汤,笋子吃起来极脆,鲜甜鲜甜的,鸡汤也是吊了很久的老母鸡汤。又有一碟子素拌三丝,淋了香油,浇了醋,爽口而不腻。再有鹅脯、虾仁、菜心,皆用了工夫,做得十分适口。贾环饿狠了,却还记得保持仪态,用汤泡饭吃了两碗,就着拌三丝,又夹了两筷子虾仁和菜心,捡了一块鹅脯就不吃了。

那丫头在一旁看着他,心里也暗暗佩服,不愧是大家的公子,连吃个饭都吃得这么好看,不像自己家老子那么捧着碗就扒,浑然是乡下人的粗鲁,也不像以前见过的几位样子体面的老爷那样,要么单等着下人们去喂,要么就只是比自己老爹好那么一点儿罢了。瞧瞧这位小爷吃饭,筷子碰到盘子、勺子碰到碗沿都不发出一点儿声音的。这会子看他吃完了,便不慌不忙的沏了清茶端了痰盂上来,服侍他漱了口,又把剩饭剩菜收拾进了捧盒里,又沏了茶来,这方是用的。

贾环吃饱了,整个人都舒展开了,坐到镜子前,拿梳子通着头,通顺了,便用手拢着束到了头顶,拿网巾扎了,才插上一根簪子。

丫头笑道:“怎么这时候梳起头来?过会子睡觉又要散开了。”她是知道贾环的习惯的,睡前必是把头发解开睡。时人睡觉一般是不解头发的,就那么做好了造型睡,洗头时才重梳也是有的。不过到底是京城来的大家公子,许是随了京里的规矩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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