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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难,下山却下得飞快。

也不晓得剩余的三只异鬼躲在了哪里,周身只剩一片风平浪静。

快离开迷雩的时候,头顶潮湿的树梢间终于扑啦啦作响。

但沈桐儿半点没紧张,因为与之而来的并非异鬼的腥臭,而是股她从来没闻过的馨香。

原来是美丽的白鸟挥翅归来,盘桓在她头顶上,嘴里还叼着朵粘着露水的花。

“哇,给我的吗?”沈桐儿接过来笑道。

白鸟轻轻地叫了声,飞到枝头上依依不舍地多看了她几眼,而后又远去了。

许乔忽然皱眉嘟囔说:“我觉得这东西很像古书里的凤鸟,但又不太像,凤鸟定然是五彩之身、祥瑞之兆,它却冰冰冷冷的很可怕呢,而且连异鬼都对其有三分畏惧,定然不是善茬。”

“真是蠢货,世上哪有凤凰,谁见过?”沈桐儿嗅着花否认。

许乔在这姑娘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挠了挠脖子联想起了什么,转移话题:“说起来,你父母多半希望你能找个如意郎君。”

“为什么?”沈桐儿不解。

“桐儿桐儿……桐为桐木,良禽择木而栖,唯有凤栖梧桐。”许乔一副懂很多的样子。

沈桐儿纠结着细眉瞥他半晌:“真能胡诌,只是我养母捡到我时,我挂了个刻着沈桐的牌子,她才为我保有此名罢了。”

许乔点点头。

沈桐儿一把抢过他抱着的布包:“南陵原就在前面了,咱俩就此别过,以后少来烦我!”

话毕她就发出金缕丝,荡着树溜个无影无踪。

13.归来的鬼孩子

那个红衣姑娘夜闯迷雩山,竟然满身是伤地活着回来了,她不仅杀死了只异鬼带回魂尘,同时带回来的还有许多件遇害者的旧衣,在黄知府家门口足足摆了整条街——这消息不出半个时辰就传遍南陵原。

许多家里丢失过亲人的百姓们都相互搀扶着前来辨认,但更多的是死在这偏远深山无人问津的外客之遗物。

黄思道为此又是失落、又是庆幸。

失落的是仍没有半点孙儿的消息,庆幸的是或许此时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长风渐起,吹得那些粘泥衣物簌簌作响,即便由青石砖压着,仍有些枯化的部分被吹走无踪了。

说来也有些奇怪,明明昨夜还酷热难耐的小城,竟然在这流火之季变得微凉。

难道是苍天有灵在上,也不忍多看这封尘多年的悲欢离合?

——

立下此功的沈桐儿理应好好休息个几日,调养下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但小姑娘回到客栈换了套整齐的衣服,却又马不停蹄地溜到了暗地里。

此刻她的目的地,当然是许乔迟迟归入的永乐门。

今晨叫那小子收拾衣物证据,并非马虎偷懒,而是故意使他麻痹大意,试试能不能露出什么狐狸尾巴。

云娘总对桐儿叨念:人心这东西,看似复杂却也简单,想猜透对方,就得学会设身处地的理解对方的难处。

许乔看起来极虚荣又懦弱,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但他身在永乐门就必是永乐门的人,并不会因为危难时刻的几分真情而断了过往的人生。

沈桐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永乐门奢华的院落中徘徊了几圈,很快便发现了跪在间书房里的许乔。

果然不出所料,他正哆哆嗦嗦地跟惊虚先生讲述着山里的惊险经历,显然仍有后怕,还故意掩去自己明明能杀小妖女却并未动手的事,声称许桐儿始终站着上风、最后饶了自己一命。

那些话也不晓得有没有被取信。

惊虚先生摸着雪白的胡子,沉思过许久才道:“罢了,看来她命不该绝。”

许乔咬住嘴唇:“师父,徒儿的确技不如人,虽然与沈桐儿年纪相当,但论武功论才智都差了几分,为何偏偏叫徒儿去杀她呢?”

惊虚先生叹息:“嘉荼想多给你几分历练,的确是操之过急了。”

许乔移开目光,表情极不好看。

倒吊掉在房檐上的沈桐儿已不知在此浪费多长时间,累到头昏脑胀,不禁在心里抱怨:“真能啰嗦,多半是我想得太多。”

结果正在此时,许乔终于下定决心了般,从身上摸出个崭新的令牌:“师父,这是我在山腰的白骨洞里捡回来的,分明是我永乐门人的信物,所以未敢鲁莽交出去,难道我曾有师兄去过迷雩山?”

闻言惊虚先生忙接到手里,皱起眉头道:“……多年前却有顽皮的徒弟闯过那里,多半尸骨无存了。”

沈桐儿于窗洞里多看了几眼,再也支持不住半分,悄无声息地翻身坐到屋顶上揉着脑袋琢磨:“如果真是这样,许乔为什么怕我知道?难道被异鬼吃掉对他们来说是件很丢脸的事?不对啊,那令牌新的很,如果近年真有同门枉死,许乔又怎会不知?”

一阵极轻微的脚步打断了她的沉思。

沈桐儿紧张地张开右手,却见是蒙着眼睛的嘉荼,当然决意不用打草惊蛇,随机屏住呼吸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倘若不是瞎了眼睛,嘉荼也应当是位玉树临风的俊美公子,他虽然完全看不见路,但并未露出盲人的疲态,举手投足的仪态依旧端庄,这点和云娘很像。

晚风吹送着淡淡的荷香,也吹散了桐儿新衣服上的皂角味。

当她察觉到这点时,立刻暗叫糟糕,随着嘉荼抬手丢出暗器的同时,立刻连滚带爬地躲避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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