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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苍棱棱着眼睛。
“二爷呀,我可老早就说在头里:殷姑娘她不是谁都见呐。纵管家财万贯,只要姑娘她本人看不上眼,来多少次都没用。上次您来,老大面子,陪您喝了壶花酒,这换了一般人,花多少钱都沾不上的呐。”
“光喝酒哪成啊?谁来八大胡同是冲着喝酒啊?今儿个让殷姑娘陪我一夜!”林郁苍将头一摆:“鹞子,过来!”
玉鹞应声上前,呈上一个小小的皮箱。
“呦,还是现大洋哪,二爷真是体面人。”茜娘打开箱子,瞧着一卷卷包裹整齐的大洋,眉开眼笑:“得,我再去说说,成不成可不在我。二爷您先坐着,请用茶,慢待啦!”茜娘唤来大茶壶,收去大洋,自己挥着手帕,一扭一扭地上楼。
莳芳馆在八大胡同,只算一个中等院子,但是规模也相当大,二层楼,大堂里四面房间围着一个天井,四周朱漆大柱,红灯高挂,中心一个带太湖石的水池,养着鱼鳖。楼后还有楼,以曲折游廊相连,廊间点缀着处处盆景。此时正是傍晚,院子里莺歌燕舞,一片火热,林郁苍乐滋滋地饮着香片,瞄着楼梯上花红柳绿的人影。
“这次爷可是花了大本钱,不信她不从!”林郁苍得意地对身边的玉鹞笑道:“康熙朝的斗彩都当了,我容易吗?”
正说着,茜娘下楼来了。一瞧她那个欲言又止的模样,林郁苍顿时阴下了脸:
“怎么着,还不成?她是金子打的吗?”
“二爷,您包涵!她还是只肯陪一壶酒,不过这次能给您唱支曲子……”
“我说您这院子是怎么开的,你当妈妈的,怎么管不了手下的姑娘?”林郁苍用力拍起了桌子。
茜娘满脸堆笑:“做哪行都不容易啊,二爷。姑娘是得梳拢,但要是梳拢大了,弄出了三长两短的,我不就赔了么?我花多大本钱才把殷姑娘弄到手,别说这百顺胡同,整个北平城里,南北班的姑娘全算上,见过比她更出色的吗?人才好,性情就烈,不能来硬的,只能顺着毛捋。搁我说,您就慢着点来吧,上次吃壶酒,这次不就能听支曲儿了么,再多来几次,就凭二爷这一表人材,别说陪一宿,就算是整个人包下来,也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话说得真好听,鸟儿叫似的,”林郁苍歪歪嘴:“别掂量着我不懂,您这就是拿话儿套我往里砸银子呢。”
“这怎么话说的,对二爷我哪能藏奸呢?真要殷姑娘看好的人,倒贴也说不定!那就看二爷的本事了。”茜娘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着:“怎么着,今儿个?二爷这支曲子,到底听是不听呢?”
“听!孙子不听!”林郁苍梗着脖子站起来:“今儿个爷还听定了!”
☆、第六章连环计
莳芳馆的房间,各有名字,殷绣帘这间,叫做“疏影”。丫环打起帘子,林郁苍迈步进去,只见这屋子十分之与众不同,陈设简单,没有多少珠光宝气,倒是四壁都悬了书画,颇有墨香。林郁苍不懂这个,当然无心欣赏,只管一屁股坐到桌前。一直跟在身后的玉鹞,上来倒了一杯茶,林郁苍猛灌一口,饮不知味地用力摇着折扇。
“殷姑娘到。”丫环报了一声。
随即环珮叮当,帘子一掀,一位女郎缓步而进。
林郁苍虽然已经见过她一面,但是看见她的姿容,仍然直了眼睛。
要说美,她也不一定是有多美。眼睛不是很大,细致的杏核形,眼帘微垂,不给人看到内里的光芒。鼻梁也不是很高,倒是很直,鼻尖小而精致,好似白玉雕成。薄薄的唇,轻轻抿着,唇上和脸上,都没有多少血色,整张脸,雪人一般。但就是这张脸,有着一种仕女图中古代美女一般的风韵,教人一看之下,仿佛灵魂都被吸走,化作笼罩在她身周的一层光晕。
“给林爷请安。”
她福了一福,发髻上插的金步摇,坠子轻晃,微微作响。身上的袄裙乃是大缎镶滚,优雅而隆重,她敛敛裙角,在林郁苍对面坐下来,一笑。
林郁苍更加魂飞天外,手里的茶碗倾了,茶水淌下来,直流到夹袍下襟。他也顾不得擦,呼地一下站起,涎着脸笑着,就想伸手过去摸上一把,但是那殷绣帘眼帘微微一抬,瞟了他一眼,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说了句:
“给林爷摆酒。”
顿时门外丫环小子流水般地将酒席摆进来,往来人等,川流不息,别说摸一把,连说话也是不能了。林郁苍只好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呆望着殷绣帘。
上次就是这样,根本接近不得,只能隔桌相望,欣赏她的美色,听听她那温柔婉转的声音。殷绣帘是唱大鼓出身,音色极美,醇厚如酒,滑润如丝,真如传说中的,让人听闻之后,三月不知肉味。林郁苍周身没半根雅骨,根本也不懂什么曲子的好坏,不过,为着这把声音,为着自己的面子,不惜一掷千金,也得听她来上一曲。
酒过三巡,她如事前所约,执起鼓板:
“给林爷唱一曲《连环计》。”
林郁苍的眼睛,灼灼放起光来:
“《连环计》?好!我在戏园子看过《连环计》,好戏啊!那貂蝉,‘心儿灵来性儿巧,丢下琥珀弄玉箫。’‘身穿一件红绫袄,白绫裙儿紧束腰。’啧啧!美人啊美人!”
殷绣帘神色不动,开口唱道:
“大汉将终四百年,董卓专权在朝班。
文仗着李儒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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