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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令玄青觉得灵魂都飞出了七窍。而殷绣帘看见了他,竟然也惊得一呆,一时间停步不前。
“您是……”
“穆玄青。”玄青彬彬有礼地起身。
殷绣帘款款进门,眼睛一直盯在玄青脸上。玄青自负英俊fēng_liú,对别人的特别瞩目,并不觉得意外,本想拿出一个名角的气派,矜持一点,但是殷绣帘那目光,勾魂摄魄,令玄青一时也无法移开视线。两人就这样胶着地对视良久,身边几个丫环小厮,也被这气氛所震,一个个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出声。
“给穆爷请安。”殷绣帘轻轻开口,福了一福,目光依然停在玄青脸上。她的声音,温软,润滑,几乎有着金子般的光泽,玄青以前从未察觉自己的姓,竟是这样地动听。他勉力从这晕眩中挣扎出来,恢复应有的风度,微微躬了躬身:“殷姑娘好。”
殷绣帘缓缓坐下。
“摆酒。”
丫环小厮愣住了。原本说的是只敬一杯茶,临时又改了摆酒?但是既然姑娘愿意,要改倒也容易,很快就琳琅满目摆了一桌。今天她们的殷姑娘,也不知是怎么了,热情得离谱,端着酒杯,跟这位新来的穆爷你一句我一句聊个没完。
“……那么穆爷也是名动四方的角儿了。”
“不敢当,小有名气而已。”玄青连日来的心头阴霾,至此才一扫而空,舒畅地展开折扇,摇了几摇。
殷绣帘的眼神,始终不离他的脸:
“小奴家本不该在穆爷面前卖弄,但是知音光降,也顾不得藏拙了,我为穆爷唱个曲子如何?有污清听,望穆爷不弃。”
“姑娘客气了,求之不得呀。”
丫环小厮慌了手脚,一叠声叫唤出去:“殷姑娘要唱曲子了!取鼓板来!”
楼下的茜娘,仰着头道:“没听错吧?唱曲子?那位爷才拿几个钱!”
“干娘,您不是说过,由着殷姑娘自己的意思?”取鼓板的丫环飞快跑过:“也真稀罕,她跟这位爷,好像是看对眼儿了!”……
“疏影”房内,沉香缭绕,宝光游移。殷绣帘执起鼓板,向玄青微微一笑,轻启樱唇,唱道:
“大明江山太平春,正德皇爷有道明君。
皇恩浩荡开考场,御笔钦点王翰林。
做了三年都察院,又放陕西八府巡。
南北二司来贺喜,大小官员上衙门。
钦差上任对案卷,瞧见了洪洞县的苏三害死男人。
大人座上要此案,忙唤三班押玉人。
喊喝堂威苏三告进锁链儿响,大人看原来是佳人当年的玉堂春。……”
先头饮的几杯酒,只是令玄青略有微醺,此时唱的这段曲子,才是真正令他沉溺了醉乡。《玉堂春》本是他熟悉的一出戏,□□苏三的故事嘛,那“南北二司”,红袍蓝袍,都是他常来的活儿,如今由殷绣帘的金嗓子唱出来,字字句句都杀人。她的声音,不仅是音色醇美,更带着浓郁的情意,那是玄青从未唱出过的境界,牵连得他这戏外人,都忍不住地心酸难捺。
“……差派金妈妈订约会,背着我的老板会情人。
我二人关王府庙见到了面,抱头相哭泪纷纷,
神灵面前盟下誓愿,他道说,男不娶妻女不嫁人。
奴赠他纹银三百两,奉劝公子回了故林。
自从三哥哥他走后,小奴家我茶不思饭不想我好没精神。……”
殷绣帘自己眼里,也慢慢地盈了泪光。
莳芳馆一帮丫环小厮,全都聚在门外,扒着门缝偷听。茜娘气急败坏地提着裙子上来:
“怎么,还唱着呢?”
她也扒着门缝看了一会儿,困惑地拿手帕子揉了揉额角。
“这位爷哪儿来的这么大能色?”
☆、第十四章玉堂春
八月一个早上,黎茂财来到白喜祥的家。
“二爷!喏,我一亲戚从杭州回来,带了点儿上好的龙井,给您尝尝。真是香!”
“黎爷费心。您还大老远儿的送来。”白喜祥起身延座。
黎茂财坐下来,夸了一通白喜祥的小院儿,从堂屋夸到影壁,从东厢房夸到西厢房,从丁香树一直夸到金鱼缸,白喜祥知道他说话素来转弯抹角,也就微笑着听着。最后,终于转到正题上了:
“沈阳大戏院邀咱们去唱几天的戏,您意下如何?带大伙儿跑一趟吧?”
“沈阳大戏院?”
“嗯,前几年才建的,真没白叫了大戏院这名儿,又宽敞又漂亮,座上能容两千多人,就快跟咱们第一舞台差不多啦。当年那位主事的爷,为建这个戏院,欠了不少款子,开业后挺长时间都还不上,自杀了呢。”
“呦,那多不吉利。”
“不妨事儿,咱们唱咱们的戏,给钱就成,跟它戏园子有什么关系,是吧。那边言明是包银八千大洋,唱十天,我算了一下,咱们去十个人,底包到那边另雇,刨去路上和食宿的开销,大伙儿能落到手里的戏份儿也还相当宽裕。您老人家呢,一场三百,成不?那边条件就是必须得有您出马。知道您最近贵体欠安,所以这事儿得跟您商议商议。”黎茂财满脸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眼睛眯成细细一条,挤在白胖胖的腮帮子上。
惯常跟白喜祥商议跑码头的事儿,并不需要大费周章,能去就去,不能去就不去;但是有些时候,对方给的价码很高,其中能有不小的抽头,就得想法说服白喜祥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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