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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腹,遂有人心生歹念,打起看吃活人的可怕念头。

年老幼小者,气力敌不过年少力壮者,便相互厮打了起来。

有些人尚未被打死,便一窝蜂的被数人围起,生生被撕裂分食,简直骇人至极。

我竭力手抵案边,勉强维持端姿,头上金钗却是铛铛直响,上下牙关亦是打起了架儿来。

高翔看不惯这等弱肉强食,与一众暴民拼死抵抗,却因势单力薄,终寡不敌众,被暴民层层围住,欲将其也一道分食。

恰好此刻爹爹带着辎重部队向正在攻打的益州进发,为前线士兵补充粮草,途径此地。

暴民见到一车车的粮食,个个瞪着红眼,哪里还顾得了高翔,将他扔下便向爹爹的辎重队冲了过来。

爹爹率部杀退暴民,那些老弱妇孺终得脱险。

爹爹问了原因,才知道是高翔这个舞象少年奋勇抵抗,救了大伙的性命,而此刻的高翔早已是被暴民打得面目全非,不省人事。

爹爹心慈,分了几袋粮食给难民,让他们向西而行,投靠我主,并命人将高翔抬上了车,为他疗伤。

行到滇池城护城河外与大军会合,高翔方醒,得知是爹爹及时赶到,从暴民手中救了他一命,愿加入我军一道攻打益州城治所,滇池城。

爹爹念他伤势未愈,好言相劝。

谁知高翔只说一句:“徭役苛重,民无以生,是为不仁;百姓流离,不抚反趋,是为不义;此不仁不义之徒,当诛。”

舞象之年的高翔一语惊的爹爹为之愕然,未及反应,已从身旁将士手中夺了一柄长枪,着布衣破衫便与众将士一道杀向滇池城。

永成二十四年正月初八,拔滇池城,收益州。高翔斩敌四人,身负六箭,重伤,昏七日。

爹爹命人悉心料理,见高翔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雄心烈胆,养病期间派人教他读书习字。

不出三月,已能下榻走动。又在爹爹府中待了半年,伤势痊愈,学识略有精进,被爹爹推荐入了军营,在董射日将军麾下任伍长,自此便在杀场上戎马一生。

“丞相高义,若无丞相当年相救之恩,我早已死在暴民手中,又承蒙其疗伤教书习字,才成就了今天的武威侯高翔。然,恩人先去,两界永隔,一杯薄酒,祭奠亡灵,愿往生极乐。朝中险恶,他日投生,莫要再为官做相。”

说罢,高翔起身面朝东南,深深一鞠,酒樽横撒玉阶。紫姹亦面向东南,俯身叩首跪拜。

原来爹爹果是于高翔有恩,爹爹从不开口提及此事,娘亲也是言辞烁烁,兴是念及武威侯当日功高震主,怕被人旧事重提,将高翔也卷入朝堂的争斗之中。

见高翔眼眶略有红润,神情肃穆,我亦有感而发,忍不住掩面拭泪。

世人皆说武威侯勇猛,却不知其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性情中人。

高翔盘腿落座,又斟了一樽酒独自饮来,我心生怅然,潸然泪下,同举樽随他共饮。

沉寂良久,终是我先开了口:“爹爹泉下有知,必心生安慰。然,爹爹向来无争权夺势之心,却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贼人不诛,我心头难安。”

本应是愤慨之词,因一时伤感,说得细软无力。

高翔像是仍沉淀于往事,目光怅惘而无神,呆呆坐着,也不作答。

临春坊肃静一片,只听得边上火盆的炭木哔哔迸出火星。

“你可知道翔云盖日之说?”沉闷许久,高翔蓦然问道,看着我的那双黑眸,似又恢复了平常的深邃和捉摸不透,神情也是一脸的肃然。

“翔云盖日”四位将军,我自幼耳熟能详,当即脱口而出:“大将军高翔,骠骑将军樊云,车骑将军曹盖,卫将军董射日。”

“那你可知,其他三位将军如今何在?”高翔话音低沉,却如天边雷响般震得我当即一愣。

“翔云盖日”四位将军的故事看得不少,可我对朝廷之事并无兴趣。只因听娘亲说爹爹有恩于高翔,才详加关注,知道他是武威侯。至于其他三人,一概不晓。

“论勇猛,骠骑将军樊云在我之上,两军阵前,站在最前面的总是他。然,我朝大定,他自持功高,常不拘礼。朝堂之上,更是屡屡讥讽文官,道他们只会写几个绣花字。终是惹怒了龙颜,招来杀身之祸,于四年前被刑了车裂之刑。”

我骤然全身一抖,下意识将手伸向火盆取暖,不知是离火盆太近还是过于震惊,只感到耳后发热,面如火燎。

遥想当年与高翔齐名,威震山河的樊云将军竟落得如此下场,不禁欷歔。

可这仅仅是个开始。

车骑将军曹盖不但威武勇猛,更是足智多谋。

我记得书中曾有记载,当日会稽一战,曹盖仅统八万不谙水性的北方将士,面对前朝二十万水军,以铁索将数百艨艟连起,在江上铸成一座四平八稳的移动壁垒。

任敌军战舰再大、将士水性再强,在此等的庞然大物面前也是无可奈何。

艨艟靠岸之时,便是踏平会稽之日,二十万水军咸灭,或坠于江中溺水而亡,或被会稽城中的熊熊烈火烧为灰烬。

可就是这样一位智勇双全的将军,沙场却未成为他最终的归宿。

我朝初定,曹盖与高翔一同被封了侯,时为会稽侯,俸禄千石。开平二年,曹盖自持战功显赫,不满三公俸禄高于自己,屡次未得召见便自己进京,要求皇上封地加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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