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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翔踌躇不语,在屋中来回踱步,那烛光更是摇摇曳曳,几欲熄灭。

踱至窗前,双手负背,似在从残柩向外窥视。

过了许久,这才沉声道:“宫中凶险百倍于姑臧城中,踏错一步,便是功亏一篑,切莫操之过急,我会尽量安排。”

确如高翔所言,还未入京,就险些丢了性命。

为今之计,替爹爹洗清冤屈才是顶顶重要的,我又问高翔可有良策。

高翔仍旧目视窗外,反问我一句:“你是要报仇,还是要为你父亲鸣冤平反?”

我似懂非懂,问道:“请皇上彻查旧案,寻出蛛丝马迹,还了爹爹清白,当日栽赃的李盎自然坐法,二者可有不同?”

“自然是不同,你父亲向来低敛,皇上心知肚明,既判他死罪,必有权衡。该案已定,又是位列三公,旧案重审,岂不有损皇家尊严?”

高翔一语道破玄机,听得我目瞪口呆。

之前一直想着如何借高翔之力为爹爹沉冤,并一同揪出幕后黑手,想不到阻在面前的并非太子建彰,也不是御史大夫赵无禄,而是皇上。

爹爹贵为丞相,年前伏法,今日又要平反,的确是大大折损了皇家的脸面。

可高翔心中早已度量,昔日又为何会许诺于我?

我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晓得方才他所说的话语气沉重,估摸着连他都没有十全的把握。

高翔徐然回身,将我身上的袍子拢了拢,蹲在我身前,神情凝重看我,缓缓道:“朝堂凶险非你能想象,你心中要牢记一句话,方可保你无虞。”

高翔向来内敛不张,除了上一次赵嫚投河之事,我从来就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可面前的这张脸明明白白的在告诉我,他高翔如今也是困兽犹斗,身不由己。

我点头作答,且听他道来。

“莫要相信身边的任何人,独独信我便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有时也未必可靠。心辨是非,念随心动,谨言慎行。”

高翔话语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测,我听不明白,反问道:“玉莺、谨佩,还有紫姹、红嫣,甚至是王卫忠、史可信也不可尽信?”

高翔默语不答,唇边微扬,用手拍了拍他的胸膛。

那些人于我、于高翔,都是最为信任的人。

我虽不太苟同,可他如此认真与我述说,必是有他的道理,今日暂且记下。

我点头称是。

高翔正要熄烛席地而卧,我急忙护手制止。

为了让我睡得安稳,他在临春坊的寒阶上已眠了数月。

这大将军府今日看来虽是破旧不堪,可当日盛景必是遭百官欣羡。那金塌足足有十尺来宽,横卧四人亦是绰绰有余。

高翔翩翩君子,勿庸置疑。

我垂头低低道:“来榻上共寝罢。”

这说话声,细得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直觉得耳根热得直发痒,双颊在徐徐寒风之下亦是如同烤炙。

高翔回身微微挑眉,似在向我凝望。

这表情分明再道:“你不怕我?”

若是信不过他,又怎敢主动开口提出这等难以启齿的事来,我当即含笑点头,朝身边的金塌拍了两下。

高翔犹豫许久,方迈步上塌。

我将一条锦褥卷起,竖在中间,二人分眠。而自己这边半,和临春坊中的塌分寸见同。

☆、第二十一章

高翔在早朝后便被皇上召见进宫,我指挥着下人们清扫府邸,而心思则全然不在这些家务活上。

玉莺与谨佩足够驾驭这般下人,我只是想借着忙碌打消心头的焦虑,下人稍有差池就被我一顿责骂,莫说他人看了反常,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了,可总也管不住自己的脾气。

过了两个时辰,仍是不见高翔回来,我托史可信去宫里打探消息。

不久,史可信和王卫忠一同回到府上,独独不见高翔踪影。

王卫忠作为副将,与高翔一同面见皇上,见他独自一人归来,我急急迎上去向他询问高翔的下落。

早朝后,二人一同去前殿候宣,当时御史大夫赵无禄也在殿外。

随后被一同宣入殿中,御史大夫因失女心痛,言辞凿凿地说是高翔之责,要皇上当面为他主持公道。

皇上当日诏书中并未有半分责怪高翔之意,只说是要为他择佳人而续,因此一面安抚赵无禄,一面让高翔说出事情原委。

高翔简述赵嫚见自己纳了小妾,妒意难消,怀恨在心,便欲行加害,姬妾无辜,险些命丧黄泉。

并当场摆出三纲五常据理力争道:“夫妇顺,家和兴;箸为双,一折而俱损。心存善,人伦正;念有杂,祸起而萧墙。故挥泪斩袖,忍痛休之。”

同时还拿出当日害我那名婢女的画押口供呈与皇上。

赵无禄欲要再驳,皇上广袖怒挥,将口供丢与堂下,斥道:“铁证如山,赵大人休要再辩,此事盖已定棺,莫要再论。武威侯贤才德厚,朕信他心中悲痛不比赵大人少。”

龙颜震怒,赵无禄自不敢多驳,老泪纵横地退了下去。

之后,皇上又问了些边关情况,便说有事是与高翔商议,命王卫忠暂且告退。

皇上既未迁怒于高翔,还当面斥退赵无禄,想来是要息事宁人。

毕竟高翔手握重兵,皇上对他还是有几分忌惮。

见众人忙碌,王卫忠主动要求与下人一同整理府邸,赎抵京护卫不周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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