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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粉阁被她这一唤顿时骚动,韩修一愣,连忙带着韩玥奔到了二楼。

二楼那间房门半开,晚媚斜躺在地上,眼下血污一片象被刺瞎了双眼,身上鞭痕密布,下身更是蜿蜒拖着一道血痕。

只有胸前那朵芍药是莹白的,在烛火间微微发亮,永不会被世间肮脏玷污。

韩修腿脚发软,连连后退顿时失了魂魄。

那是他的芍药,十年前死时的芍药,身上满布伤痕,双眼被人戳瞎。

死时她已经被人糟践得体无完肤,只有胸前那一朵连心的芍药,依旧的莹白如故。

一楼这时又有人惊呼一声,因为看见一个带剑的黑衣人撞破屋顶,在月下扬长而去。

韩玥的酒醒了,伸手去推韩修,见他泥雕似的全无反应,只好一跺脚自己先去追凶。

本来看热闹的人一下又都注意转移,全挤到楼下,看韩玥足尖一点,也跃上了屋顶那个破洞。

门外这时起风,吱呀一声带上了半掩的房门。

一直侧卧的晚媚突然抬起了头,闭着眼叹了口气,雪白脸孔上两条血痕分外刺眼。

韩修头皮发麻,强自镇定问了句:“你是谁。”

晚媚又叹口气:“你当然知道我是谁,就算你不认得我,也该认得这朵芍药,这可是你亲手画的。”

韩修又是连连后退,身子板直靠上后墙,这才呼了口连贯的气。

“你不是芍药。”指甲掐入皮肉之后他终于勉强清醒:“芍药已经死了,而且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我若不是芍药,那么你说我是谁。”晚媚起身,闭着眼一步步摸索到韩修跟前。

韩修垂头,挣扎着告诫自己这不是场梦就是场阴谋。

跟前晚媚叹气:“或者这个女子和我际遇相象,我才能回来上得她身。可是韩郎你为什么害怕,我其实从来没怨过你。”

这句话使韩修霍然抬头,眸里最后的冷静开始动摇。

每个人都有弱点,都会有段不堪面对的过去。

他的弱点就是芍药,当时一流妓院的清倌,蒙面抚琴为生,日日听客无数。

如果当日那批私盐倒卖成功,他就能兑现诺言,救她脱离苦海。

可惜的是他被人出卖,交易时被官兵团团围住,来了个人脏并获。

贩卖私盐是死罪,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有人突然打开牢门,说是巡盐御史有令,查明他和此案无关,特无罪释放。

他当时欣喜若狂,第一时间跑去告诉芍药,结果见到的却是芍药的尸身,仍有余温的尸身。

她以自己清白和性命,换了他的自由和日后的如锦前程。

这是他的罪孽,就算骨化成灰也没法洗刷的罪孽,他从没原谅过自己。

“可是我觉得你应该怨我。”回想到这里他的理智又退让三分,开始觉得眼前这人就是芍药:“我根本就不配叫做男人。”

晚媚这时抬起了手,微弹指甲抖出一点白粉,乘势送进了韩修口鼻。

白粉是失魂散,迷人心智的。如果是在平时,这点小伎俩在韩修跟前根本没有机会施展,就是得逞了,这点药量也绝对控制不了他。

可现在不一样,眼前这一出旧日重现已经让他摇摇欲坠,这一点失魂散,足够成为压跨松枝的最后一粒雪。

“我不怨你。”做完动作之后晚媚张开双臂:“只是回来瞧瞧你过得可好。”

韩修怔怔,残存的理智最后崩溃,缓缓将身子放低,脸靠进晚媚胸膛,贴住了那朵芍药。

“我娶了你姐姐,把该给你的好都给了她。”在她胸前他低声,象个无助的孩子。

晚媚点头:“我姐姐不能生育身子又不好,多谢你这么多年照应她。”

“那个顾御史我栽赃他勾结私盐商贩,七年前死在牢里了。”

晚媚又点头,下巴埋进他发顶:“所以我不怨你,死时不怨,现在更是不怨。”

韩修沉默,在她胸前微微颤抖。

“可是我不能原谅自己。”他最终叹息:“不管你是不是芍药,我都愿意跟你走,愿意接受惩罚,受你百倍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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