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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言凝神盯着院里的一株梅树,那花才开了几朵,白雪茫茫中嫩红的几点,分外触目。她漫不经心道:“是便宜她了,也只能便宜她,这一屋子女人里头,能和太太抗衡的、愿意和太太抗衡的,也只有二姨娘了。”她话锋一转,“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文墨知道她说的是谁,“那吴长盛老爷原打算送官的,谁知第二天一早却被人发现死在柴房里,旁边一把血迹斑斑的柴刀,便说是畏罪自尽。可是我瞧着,那人是贪生怕死之辈,好死不如赖活,却不像会自尽的主。”

“像不像都无所谓了,太太说是病着,仍旧耳聪目明,未免留有隐患,不如料理干净的好。反正她做这样的事也不是一两回了。”

“太太这样一手遮天,小姐要不要提醒一下老爷?”

“你以为父亲不知道吗?”玉言笑道,“他便是知道,也不会理会的。此事闹起来终究不名誉,这样不着痕迹地了了也好。那个婆子呢,可死了没有?”

文墨摇摇头,“还没有,不过我瞧着也快了。这大冷的天,没有吃食还好说,没有火盆可真过不下去,那半夜里的寒风都能把人吹成冰柱子!老爷怕她死的太快,每日命人送一点凉水进去,慢慢吊着。难为邱妈妈还撑了这么些天!我听底下的春穗儿说,今儿她进去的时候,那婆子已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怕是过不了今晚。”

玉言冷笑道,“她是罪有应得,往常跟着太太作威作福惯了,也该尝点苦头!”

“小姐,奴婢想,邱妈妈跟着太太这些年了,想必知道不少脏事,小姐何不从她身上下手,纵然不能动摇太太的根基,总好让她多些顾忌。”文墨提议道。

“我何尝不想这样,但此事急不来。邱妈妈是太太从她娘家忠义伯府陪嫁过来的人,虽然知根知底,但一来,她与太太情谊匪浅,轻易不会背叛太太;二来,她一家子都被那边府里捏着,为保家人周全,她也只能缄口不言。”

“是呢,我却疏忽了这层。”文墨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都是羁绊太多。咱们这些人呀,总是为自己活得少,为别人活得多,竟没一日能舒心畅意的,有时候想想,这般顾虑重重,日子活得还有什么趣儿!”

她说的是真心话,但这世上有几人是真心为自己而活呢?譬如文墨,她总得牵系着家乡的父母兄弟;而玉言,也不能不顾念着苏氏。真正毫无顾忌,那得是没有牵挂、没有心肝的人才能过的日子。虽然她此生最大的目标是复仇,但她暂时还不想舍弃自己的心肝——她害怕自己那时真就一无所有了。

日子渐渐过去,苏氏的伤也渐渐好起来,玉言去看她的时候便说:“虽然没出什么大事,娘你的性子也太急了,再怎么也不该伤残自己的身体呀!”

苏氏听了女儿的教训,只能抱歉地笑笑:“我当时是一时情急,所以冲动了点,但若换了下次,娘还是会这么做的。一个女人最要紧的便是名声,若是名声没有了,那还如何在这世上立足?”

呵,名声,名声抵得几斤几两?经过这些年的遭遇,玉言算是看透了,所谓名声,不过是男人加诸于女人身上的镣铐而已,为了那一点点虚名,世上有多少女人嗜苦如饴、活得战战兢兢?到头来却得到些什么呢,无非是茶余饭后的一点称颂,全抵不上半世的辛苦经营!

玉言也懒得与苏氏分辨,只道:“父亲这些日子来看过您吗?”

苏氏抿嘴而笑,“你爹最近日日来呢,虽然没在这儿留宿,但每日必来嘘寒问暖,还亲自督着人给我煎药。不过——”她的神色微微暗下去,“我总觉得老爷不像以往那样对我推心置腹了,如今虽然客气,总是相敬如宾居多,全不似从前那般亲热。”

这就是了,邱妈妈那番话虽是污蔑,终究戳中了金昀晖的痛处。而疑心,几乎是每个男人的通病。金昀晖纵然相信苏氏的清白,终究难以毫无芥蒂。

玉言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道:“那是因为您深爱父亲,所以才会觉得难受。换做梅姨娘,她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只求能在府中立足就好了。娘,恕我直言,您太重情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氏微微低下头去,思量片刻,随即勉强抬头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娘如今只求平平安安地许你长大,其余的事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在意了。”

玉言忧虑地看着她,但愿她真能想明白才好。

过年也无非是那样。玉言穿上一身刚裁制的新衣,像个鲜艳的木偶,任由人牵来摆去。她与众姊妹一起赴宴、拜年、问安、嬉戏,人人脸上都是一副笑模样,笑语盈盈,喜气洋洋——尽管并不觉得比平常高兴。

自打忠义伯府的世子来给姑母拜过年之后,梁氏的病就腾地一下好了。她立马就能下床,人也一下子变得精神百倍。连金昀晖也说:梁氏身体既然康复了,府中事务就还是交由她处理,毕竟她才是正头夫人。况且过年光景,各府诰命迎来送往的,也不好叫一个姨娘出面,还是由梁氏接待更为妥当。梅姨娘听了这话,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讪讪地解甲归田。

文墨来知会她这消息的时候,玉言正往嘴里塞着一块香喷喷的软糕——过年对她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吃食了——她面不改色地将那块糕吞下去,平静地说道:“不稀奇,这是忠义伯府在向父亲施压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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