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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逢文墨折了一大抱花儿过来,胡弈秋便将玉言交托给她:“你家主子仿佛受了些暑气,不如先带她回去歇息吧。”

玉言看着她缓步离去,胡弈秋纤弱的背影也像一个寂寂的游魂,尽管明知道她是个活人,可就是能给人这种阴厉的感觉,真是怪事。

晚间宁澄江却过来了,大出玉言意料之外,她下意识地瞪了文墨一眼。文墨摊开两只手,嬉笑着跑出去。宁澄江便笑道:“你别怪她,若非她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你这几日都睡不安寝。”

一面打量着玉言的面部,“你果然憔悴了不少。”

玉言支吾着拿胡弈秋的话来答,“大约受了些暑气罢。”

“你少诳我,哪里就热到那份上了?”宁澄江嗔怪道,“文墨都跟我说了,你这些日子总是心神不定、恍恍惚惚的,跟见了鬼一样。”

他拉起玉言的手:“你老老实实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我不能替你分担呢?”

宁澄江的目光是温柔而坚定的,玉言仿佛从中汲得些力量,她犹豫道:“其实……我见到他了……”

“谁?”宁澄江犹未反应过来。

玉言踌躇着,终于将那个名字说出来,“温飞衡。”一出口,她觉得整个人仿佛都松快了一大截,这件事一直积郁在她心底,如今才找到一个倾诉的对象。

宁澄江仿佛也唬了一跳,他断然道:“这不可能,那个人早死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已经死了,”玉言的一字一句仿佛艰难地从齿缝里迸出来,“可我的确见到他,千真万确。”

她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讲出来,并道:“你想,他会不会想找我们报仇……”

“报什么仇?他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宁澄江嗤道,他这人仿佛什么也不害怕。

他将玉言搂在怀里,柔声劝道:“你放心吧,这些没影儿的事信它做什么,别胡思乱想了。这世上根本不会有鬼怪,即便真有,那鬼也不敢在大白天出来。”这一语仿佛提醒了他,“另外,我也会派人去查一查,看是否有人装神弄鬼。这几日我会在这里陪着你,你呢,就将那些无稽之谈放下,安心休养,别把自己的身子做弄坏了。”

玉言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乖乖点了点头。

宁澄江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轻笑道:“说来你素日不是这样胆怯的人,怎么如今疑神疑鬼起来?”

玉言心中一震,的确,有道是疑心是暗鬼,可就凭胡弈秋的三言两语就能让她恍惚至此吗?其中莫非还有什么玄机?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桌上的茶具,她陡然忆起来,自己原是在胡弈秋那儿饮过茶的,而种种异象正出现在那之后。

之后的几天宁澄江果然夜夜留宿在玉茗殿,天子之气或许真能镇压邪物,至少玉言再没看到此等怪事,她开始觉得之前种种大概真是自己眼花了。宁澄江派出的人手未曾调查出什么,至于玉言,她虽然怀疑胡弈秋在之前那杯茶水中做了手脚,却没有证据,况兼时隔多日,要查也无从查起,只能暗中提防。

宁澄江虽然愿意为玉言牺牲,玉言却不肯让他牺牲。这几日政事格外忙碌,玉茗殿地处偏远,往来费时颇多,玉言不愿让他劳神,因此数日之后,便勒令他不必过来,宁愿一人独宿。

宁澄江坳不过她,只能依从。

但,也就是这一晚,玉言重新见到那个不散的阴魂,这回两个人——或者说一人一鬼——真正地面对面,展开一场生与死的交锋。

☆、复生

夜深而寂,玉言睡了半宿渐渐醒来,迷迷糊糊地向身旁摸去,却只触到软茸茸的锦被,除她空无一人。她这才忆起宁澄江已被她赶走了。

玉言苦笑一声,忽然觉得有些口干,唤道:“文墨!”

接连唤了四五声,没有人应。文墨这妮子,难得睡上几夜好觉,就犯懒起来了。

玉言懒得费神叫醒她,只得自己披衣下床,走到桌案前,执起茶壶,自斟了一杯。

清亮的茶液徐徐从壶嘴里泻下,早已是凉透了的,玉言却不在意,管自一饮而尽。这样正好,她觉得心里有一团乌火,正需要这份凉意来平息。

忽听吱呀一声,那扇木门缓缓开了。

这样大的穿堂风,看样子又要下雨了。玉言趿着木屐上前,正要将门合上,才伸出手去,忽然觉得腕部被什么东西抓住,她循着那只青白消瘦的手一直看上去,便看到那个伤痕累累的人面。

她手中的青瓷茶杯砰然落到地上,碎了一地,溅起的茶水沾湿了她的衣裙,她也无暇顾及,只是怔怔。

温飞衡发紫的唇一张一合,双眸炯炯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杀死我?”他整个看起来像从地狱来的冤魂,只有这双眼像个活物。

玉言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看到幻象了,可是她决定不再害怕,她深吸一口气:“你是人是鬼?”

“你说呢?”

这鬼物在跟她对话呢,好吧,玉言决定证明一下,桌边原摆着一把锋锐的小银剪子,她立刻拿起来,闭起眼就往温飞衡脸上刺去。

那东西没动。玉言睁开眼,就看到温飞衡脸上的疮痂遽然裂开,汩汩的鲜血从缝里流下来,于是那张脸更加狰狞可怖。

玉言冷笑起来,“原来你没死。”鬼是不会流血的。

“不,我已经死了——是你亲手杀死我的,你不记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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