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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瓒,不在朝堂便不要多礼了。”

景晟挣脱了景昀的搀扶,和盛和帝对视而立。两人自小相识,又是亲戚,于公,景晟一直忠心辅佐,殚精竭虑;而于私,年少时抵足而眠的情意在那一场意外之后却再也无法弥补。

三十多年来的往事恍如云烟,在两人的目光中缓缓而过。

曾经的他们,也只不过是一群肝胆相照的少年,有着为国为民的勃勃雄心,有着缠绵悱恻的快意恩仇,然而,所有的恩怨,最终都将在岁月的长河中化为一道淡淡的叹息。

他惨然一笑:“陛下……明钰她……走了……”

痛苦之色在盛和帝的脸上一闪而过,他低声道:“呈瓒,是我……对不起你,这些年委屈你了。”

景晟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九五之尊,身为臣子,他对于自己辅佐的这个帝王尽心尽力、无怨无悔;可身为男子,看到这个让他失去爱妻的罪魁祸首却无法淡然处之。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艰难地道:“不,陛下,这些年我很高兴,明钰一直就在我身旁,我能看得到听得着,还为我生儿育女,我不知道有多高兴,而且……她临走时说了,这辈子,她喜欢的就是我一个人,我……心满意足。”

盛和帝的表情僵住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道:“你高兴就好。”

“陛下还有什么事吗?夜深了,该回了。”景晟下了逐客令。

盛和帝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朕是和你来商量昀儿的事情的,朕想让他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景晟的身子晃了晃,轻声笑了起来,他看向了景昀,“一切都让昀儿做主吧,他已经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我没意见。”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景昀身上,淡然、不安、期待……

景昀默默地撩起衣袍跪了下来,恭敬地朝着盛和帝磕了一个头:“陛下,承蒙错爱,臣不胜感激,然臣对陛下只有君臣之情,不敢有父子之念,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说罢,他又转过身去,朝着景晟也磕了一个头:“父亲,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是定云侯府的世子,这一辈子都只愿和定云侯府共进退,还请父亲不要嫌弃。”

景晟纵声大笑了起来,上前扶起了景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几近哽咽:“好,昀儿,有儿如此,足慰平生!”

盛和帝的脸色铁青,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这……是你的真心话?”

景昀扶着景晟后退了一步,神色冷峻,面无表情:“陛下若能允之,臣自当一如既往恪守臣子本分,为陛下、为大陈尽忠职守;若陛下不能应允,臣也但凭陛下处置,不敢有半分怨言。”

室内一下子悄寂无声。宁珞紧张地左看右看,手心渗出汗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这几近窒息的气氛。

良久,盛和帝深吸了一口气,铁青的脸色渐渐平静了下来。

“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景昀,“恪守臣子本分,尽忠职守,景昀,你自问你这几日做到了吗?”

盛和帝的声音清冷威严,这一瞬间,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手握生杀大权的天雍容天子。

景昀一凛,这些天他为了避开盛和帝,的确很多要紧的事情没有亲力亲为,而是交给了两位左右郎将。

“身为朕的羽林郎,瞻前顾后,三心二意,朕不敢相信,你还是从前那个果敢决断的定云侯世子吗?若是有朝一日北周大军压境,你也能为了这些杂事贻误战机、酿成大祸吗?”

盛和帝一问接着一问,咄咄逼人,言辞犀利。

景昀呆滞了片刻,垂首道:“陛下教训得是,臣知错。”

盛和帝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你知道便好,明日写个宫防的奏折上来,将功补过。”

景昀本能地应了一声“是”。

盛和帝举步朝外走去,刚到门槛边,门外便有候着的人推开门来。他抬脚刚跨出门槛,却又停住了脚步。

月光清凉似水,洒在了廊檐下,盛和帝的背影孤单而凄清。

“呈瓒,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步错,步步错吗?”

他低声问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侯府。

这个背影一直留在宁珞的脑海里,以至于一连好几天她都梦见了盛和帝那个背影。

其实盛和帝的神情和景昀真的很像,那晚两个人都面无表情地对视时,真有一种翻版的感觉。

然而景昀的选择也毫无错处,这将近二十年的相处,景晟对他付出了很多,更何况又有俞明钰的死搅在里面,景昀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盛和帝的安排的,而宁珞私心中也不愿景昀成为一个皇子。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盛和帝让宁珞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就算是九五之尊又如何?心爱的女人离他而去,疼爱的儿子又不愿认他。

还没等宁珞从盛和帝那孤单凄冷的背影中摆脱出来,定云侯府却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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