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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丫头,你爹爹哪里又得罪你了?”听着陆嵘离去的脚步声,萧氏轻轻点了女儿额头一下,“阿暖要懂事,你昏迷的时候,你爹爹衣不解带守了你两晚,不许你因为娘的缘故给他脸色看,知道不?”

陆明玉知道,然谁都可以夸父亲,唯有母亲夸赞,他受不起!

前世丧母之痛与恨父之苦同时席卷而来,陆明玉扑到母亲怀里,呜呜地哭。她难受,也委屈,母亲死了父亲名存实亡,相当于同时没了爹娘,有谁知道她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羡慕别人有爹疼娘宠,她只能躲在祖母的院子里,想回家,想父亲,却又怨他,硬生生逼着自己别去想,直到习惯一个人。

近十年的悲苦一朝发泄出来,陆明玉哭得又急又凶,很快就开始抽噎,上气不接下气的。

萧氏心疼坏了,打发丫鬟们下去,她挪到床上搂着女儿,紧紧地搂着,“阿暖别哭,你好好跟娘说,到底谁欺负你了?你告诉娘,娘替你做主。”

母亲的怀抱温暖叫人心安,听着母亲柔柔的低语,陆明玉渐渐平静下来。

萧氏低头,认真地帮女儿擦泪。

陆明玉泪眼汪汪地望着母亲,看眼门口,她往床里头挪挪,用只有娘俩能听见的声音道:“娘,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萧氏愕然,女儿的神态与举动,怎么好像藏着什么大秘密?

陆明玉要说的确实是大秘密。她被人杀死了,没有去阴曹地府,反而回到了小时候,这种事情传出去,太过骇人听闻,旁人要么不信,信的恐怕也要把当她鬼怪除掉,如果可以,陆明玉谁都不会告诉。但母亲不一样,母亲是她最亲的人,倘若连母亲都要隐瞒怀疑,陆明玉还能信谁?而且她必须告诉母亲,让母亲知道她走后她的女儿过得有多苦,母亲才会心疼,才会打消做傻事的念头。

因此陆明玉说的第一件事,就是母亲投河自尽,说到伤心处,又抽搭上了。

萧氏把女儿搂到怀里,目光落到床帐上,她偷偷地笑。小姑娘心思太重,盼着爹爹娘亲和好,又怕爹爹娘亲一直冷下去,怕得竟然做起了噩梦。可她怎么会因为丈夫无情就去死?别说陆嵘只是冷落她,便是陆嵘休妻,她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自寻短见。

“阿暖,那都是梦,娘不会丢下你的,阿暖这么小,娘怎么舍得丢下你?”虽然小孩子乱担心有点可笑,但萧氏也感受到了女儿对娘亲的看重,她抱紧女儿,再三保证她不会做傻事。

陆明玉一开始只当母亲在保证这辈子会好好的,听着听着才忽然意识到,母亲根本没信她的话。陆明玉急了,连忙把母亲死后她搬到祖母那边住,长大了嫁给楚随的事情一件件说了出来,包括父亲拒绝葛神医的话,以及她的惨死。

“娘,这些都是真的,我真活到了十六岁。”陆明玉仰起头,紧张地看着母亲,怕她还不信。

萧氏完完全全怔在了那里。

“我最想见的人已经去了,复明无用……”

如果女儿说的都是真的,她死后,丈夫是这样想的吗?因为看不到她了,他就不治了?

“墨竹伺候我十几年,从未出错,那些琐事都交给她吧,你不必费心。”

可耳边响起的,却是丈夫真真正正说过的话,在她与墨竹争执时,他身为一家之主,偏向了他的好丫鬟。

眼里掠过一丝自嘲,萧氏看向女儿,“阿暖,你……”

“娘不信我是不是?”陆明玉看得懂,她着急,她不知道该怎么劝服母亲,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东一件西一件的说,然而上辈子母亲离开时她还太小,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陆明玉能想到的都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娘,我十三那年,皇上微服出宫看上姑姑,封姑姑妃子,第二年姑姑难产去了……娘,我十五岁嫁给楚随,婚后不久淮南王造反,舅舅跟我大伯兄一起去镇压反贼,大伯兄身中毒箭战死沙场,舅舅脸上挨了一刀……”

活了十六年,此时却只能记起这几件大事,但距离现在都太远了,无法作为证据让母亲马上信服,陆明玉急得闭上眼睛,努力回忆今年发生的事,母亲死在盛夏,在那之前,陆家,陆家……

陈姨娘?

陆明玉眼睛一亮,兴奋地就要叫出来,快出口时才捂住嘴,抬起上半身凑到母亲耳朵旁,小声说悄悄话:“娘,我想起来了,大伯父有位属下病故,临死前把唯一的女儿托付给大伯父照顾,月底大伯父就会派人送那位陈姑娘来咱们家住,本意是让大伯母给她找个好人家,可,可陈姑娘最后当了二伯父的姨娘……”

因为牵涉到长辈,陆明玉说起来有点心虚。

萧氏听了,震惊地盯着女儿,这,居然还有这种事?

陆明玉能想起来的都说了,见母亲还不信,她只能撒娇,抱住母亲胳膊晃了晃,“娘,我说的都是真的,为这个二伯母彻底跟大伯母闹僵了,说大伯母故意不安好心……”

萧氏连忙捂住女儿的嘴。陆家上下总体来说确实和睦,但妯娌间免不得有些磕磕碰碰。大爷是个老实憨厚的将军,没有花花心思,真能做出把部将遗孤送回京的事,至于二爷,家里已经有个千娇百媚的姨娘了,再收一个,不是没可能。

事到如今,萧氏有九分相信女儿了。

信了,再一想女儿的悲惨经历,萧氏贴住女儿脑顶,潸然落泪,“谁那么狠心要杀我的阿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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