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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走的近了,双鱼朝他躬了躬身,轻声唤道。
段元琛停在了她的面前。
“东祺睡着了吗?”他问了声。
“刚睡着。”
段元琛点了点头,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回来,是……突然想了起来,方才还没向你道谢。东祺任性,要你入宫陪他,辛苦你了。”
双鱼便微微一笑:“王爷言重了,臣女也没做什么,不过陪着说了几句话罢了,谈何辛苦。”
段元琛没有说话了。
双鱼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默默地望着自己。
昭德宫前的廊道上,高高地悬着一排宫灯。灯光被树影筛过,投到了他的脸上,他眉眼便半明半暗,仿佛蒙上了层迷离的晦暗之色,叫她有些看不清楚。
双鱼微一犹豫,找话似的,轻声说道:“臣女上回进宫谢恩时,见小皇上有些瘦了。听他言下之意,平日有些辛苦。只是小皇上知道王爷您是为他好,更不想叫王爷失望,所以也不敢在您面前提。臣女大胆,自作主张,当时回去了,在舅父面前提了句,舅父或许有减功课。臣女想着,还是应该让你知道为好。”
段元琛望了一眼她身后东祺日常起居的殿室方向,微微颔首:“太傅跟我说过了。”他叹了口气,“后来我也反思了下。还是操之过急了。你想的有道理,东祺毕竟还小,催逼太过,反而揠苗助长。这回生病,恐怕也是平日积疲所致。往后我会留意,适当让他多些休息睡眠。”
“还有你自己……”
双鱼脱口便说了出来,话说一半,才觉得有些不妥。只是已经开了头,见他注视着自己,仿佛在等着的样子,咬了咬唇,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轻声继续道:“……你自己也要劳逸有度,更要注意身体才好。臣女偶听六福提及,说王爷你有时操劳国事,竟至通宵达旦。国事自然重要,但王爷您的身体也是一样……”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悄没,最后垂下眼睛,也半低下了额脸。
段元琛定定地望着她,心里有一道暖流,仿佛暗溪般渐渐漫了上来。
“我知道了。往后会注意的。”
最后他说道,声音温柔。
双鱼说完那段话,便有些耳热,更不敢看他。听他这样回答,暗暗吐出一口气。
“那么臣女先告退出宫了。”
她敛衽后,转身朝前继续走去。
段元琛知不该再留她了。
但是望着那个纤娜的背影就要走了,他忽然极是不舍,情不自禁地跟了她两步,叫了她一声:“沈姑娘!”
双鱼回过头:“王爷还有何吩咐?”
段元琛到了她面前。
“父皇去后,徐令还留下了一盘从前沈姑娘你与父皇没有下完的残棋。我许久没走棋了,晚上无事,一时兴起想下棋,一时却无可手谈之人。沈姑娘可愿与我下完从前你与父皇留下的那盘残棋?”
他凝视着她道。
双鱼一怔。没想到他突然提出这样一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请求。
他的话,让她也回忆起了去年临行前去向老皇帝辞别时的一幕。
皇帝说,他累了,等下回她来,他再与她下完那盘棋。
当时音容笑貌,仿佛历历在目。
“父皇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说他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那个人,便是你的父亲。”
段元琛缓缓地道,声音低沉。
双鱼胸口慢慢地变得涨酸了起来。
那个人,这个天下曾经的帝王,不管从前他做过了什么,现在也走向了谁到终了都逃不过的结局,永远地长眠在了地下的黑暗之中。
“我愿意。”
她抬起眼睛,对上段元琛的目光,用清晰的声音说道。
段元琛眼中露出微微的喜色,朝她点了点头:“烦请沈姑娘随我来。”
……
棋盘被摆在青麟台西偏殿的书房里,用一块青色绸布覆住。
段元琛掀开了绸布。
双鱼看了眼棋盘上的残局。
黑白棋子犬牙交错,静静地停在棋枰上,仿佛一直以来,就这么留在了这个地方。
确实是当初自己与老皇帝下到一半所留的。她到现在,甚至还记得自己当时所下的最后一手。
她的两指拈起一枚棋子,没有下,望了坐自己对面的段元琛一眼。
他的视线落在棋盘上,神情平和,仿佛觉到她看向自己,抬起眼睛,朝她微微颔首。
双鱼便落下了第一枚棋子。指尖皮肤触过棋枰面,触手微凉。
有宫人悄无声息地进来,掀开香炉盖子,往里撒了一把细碎的香末,用宫扇轻轻扇了两下,香末被炭火炙烤发出的轻微吱吱声里,一阵若有似无的沉香慢慢地在空气里氤氲了开来。
当时她还以为只是老皇帝的一句无心之语,说过也就罢了。
没有想到,时隔将近一年,残局竟然得以延续。
虽然,坐她对面的那个人,已不是当初的那位老人了。
……
一年前的这盘棋,当时下的很是散漫,留下的棋局便也平淡无奇,老皇帝的黑子,甚至可称漏洞百出。倘若全力以赴,或许很快,应该就能了解了。
不知为什么,她却仿佛并不想立刻就结束这场棋局。
他仿佛也与她一样。
黑白棋子交替着,落在棋枰上,发出一下一下清脆的碰击声,于是这处偏殿显得愈发寂静了,空的仿佛就只剩下了相对而坐的他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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