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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笙心底酸涩得厉害,好几次想打断他,都没能狠得下心,因为他记得唐修刚刚告诉他,沈堪舆在他们面前只说了寥寥几句话,多说几个字他就会觉得自己说太多了会惹人烦。所以他就在想,如果沈堪舆跟他说很多话,他一定要耐心地听他说完,再慢慢地一句一句去回应他。
可是他真的越说越离谱,顾言笙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他谨记着唐修的告诫,怕自己说错话,就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了他瘦骨支离的手腕。
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自己要打他,所以瞬间就应激性地紧绷身体,紧紧地闭着眼睛蜷缩成一团,脖颈间全是细密的汗珠,将他泛黄的头发尽数濡s-hi,贴在苍白透明的皮肤上。
顾言笙心疼地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后颈,轻轻地将他拉进自己怀里。
沈堪舆的身体剧烈地颤栗了一下,却没有丝毫的挣扎,只是在顾言笙怀里仍旧缩成紧绷的一团,不敢动弹,生怕会碰到他的身体。
顾言笙抚上他柔软冰凉的后脑勺,将他更深地揽进自己怀中,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头发——这是他潜意识驱使下的动作,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了。
他抱着他,认真地回想着他刚刚说的话,然后轻声细语地在他耳边慢慢回应他。
“你别怕。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再打你了。”
“我……很高兴你去了酒会,因为我一直想找你,你不用因为这个道歉。”
“你离开家很久了,甜甜一直说想爸爸,有时候她非要找你,哭得很厉害,我怎么都哄不好。”
“我也……很想你。”
“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回家吧……好吗?”
第二十七章
沈堪舆懵懵懂懂地在顾言笙怀里趴了好一会儿,一来是刀口太疼,没力气动弹,二来是想不明白阿笙为什么会忽然抱他,忽然跟他说这些胡话。
他一只手按着上腹,在顾言笙怀里抬起头来,困难地伸手去够他的额头。
顾言笙见他没有回应自己,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看着他因为高烧未退而泛红的脸颊和眼眶,他耐心地问:“你要什么?”
话音未落,沈堪舆的手已经抚上他的脸,然后再慢吞吞地挪到他的额头上,喃喃地道:“阿笙你是不是……生病了?让阿修哥哥给你……给你看看,好不好?”
顾言笙愣怔片刻后道:“我没有。”
“你都说胡话了……生病才会说胡话。”
“……谁告诉你的?”
“我发烧的时候就会说胡话呀,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沈堪舆不好意思地咧着嘴笑,唇角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他习惯性地把那些腥甜的液体含进口中吞咽下去,然后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小时候我有一次发烧,脑子一团热,就跑去跟我哥哥说,爸爸妈妈根本就不爱你,他们只爱我,我爸爸听到可生气了,一脚就把我从椅子上踹下去,把我的病都给吓好了哈哈哈。”
顾言笙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得出来,仔细地确认道:“你那时候多大?还在生病,你爸爸就把你,从椅子上踹下去?”
“不记得了啊……小孩子不听话,就是要打的嘛,”沈堪舆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慌张地抓住顾言笙的衣袖解释道,“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我说错了。甜甜不能打,阿笙,你不能打她,哪怕她不听话也不可以,好好跟她说就好。她最爱你了,你如果打她的话她会特别伤心,而且她还会怕你……可能会、会不敢靠近你的。”
“我知道。”顾言笙一边温声应着,一边在心底默默地在想,沈堪舆会不会也是这样,小时候被爸爸打过,后来就害怕爸爸并且不敢靠近了。
“她最近经常闹你……哭得很厉害是吗?我跟你说啊,她就是想吃蛋黄仔了,你别生她的气,我、我……”沈堪舆吃力地伸手去摸自己放在一边的背包,从里面翻出了一个薄薄的本子,准备递给顾言笙,想了想却又只是放在他的手边,“我把这个给你吧,上面有蛋黄仔的做法,甜甜喜欢的别的菜也有,还、还有你喜欢的。你可以做给她吃。”
顾言笙蹙眉道:“我不会做。”
“你那么厉害,肯定能做好的!”沈堪舆抬头冲他笑,然后发现他脸色不好看,又挠着头发低下了头,喃喃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每天下班都特别累了……要不,找个保姆吧?我这里还有一些钱……”
顾言笙按住他又想去包里翻钱的手:“你跟我回家就好了,为什么要找保姆。”
家?
家是沈堪舆最想要的东西,可是家是什么样子的呢,他不只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
小时候,每次走路回家,在路上想到推开家门就能看到爸爸妈妈和哥哥,他走路都带风,恨不得能长出翅膀飞回去。
可每次他推开家门,爸爸妈妈一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总是一瞬之间就消失了。哥哥会对他笑,会很温柔地喊他堪舆,可是他对他好,爸爸妈妈就会不高兴。
他不想看到哥哥为难,也不想看到爸爸妈妈不高兴,所以后来他总是很晚才回家,有时候回家早了,他就站在窗外,踮起脚尖偷偷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在家里其乐融融的样子,会觉得很开心,会忍不住跟他们一起笑。因为年纪小不懂事,他觉得可能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家庭就是一家三口,不能再多,多出来的便是累赘。
大年三十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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