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2/3)

岂尘说:“罢了,是我过了——”

“不,姐姐说的对。”

段岂尘望着朱仙婉,而朱仙婉神态自若,就像说杯中的冰酪香甜一样。

“姐姐不愧外邦人而有巨眼。我进宫时,便觉宫中生活就是如此。这么多年来,虽得陛下疼爱,但在这宫中呆着,如坐牢笼。我从没有得到个机会说‘我不要’,我只能说‘是’,就连……”她望一眼段岂尘,见对方神色认真,也就不打算去想自己为何突然对她坦诚、坦诚又有没有害处,“就连我不想改易胡服、容纳鲜卑乐师,我也没法直言。虽然这些事后来看来都是好的,但我却没有表达我自己的权力和能力。从我入宫的那一刻就决定好了。”

段岂尘听完,沉默不语,朱仙婉熬不住安静,未免麻烦,先道歉说自己失言唐突。段岂尘却说:“傻妹妹,哪有什么唐突。我喜欢直白,直白多好,我原先在部落里,也喜欢直来直往。我们鲜卑人,本来都是直白的。只是后来有些人学了汉家风俗,学得不好,好处没学到,倒学会了绕弯子。其实……”

朱仙婉见她修长的食指在香炉上婆娑,恍然想起当年段岂尘嫁过来的时候,被姐姐c,ao持得盛大、又被凤子桓有意压制的婚礼。那是自己第一次见段岂尘,那时的段岂尘是真正可以称得上妖娆的美人。那种毒一般吸引人的美丽,一边吸引人去看她,一边又让人觉得看她一眼便是罪恶。

而这些年,她的锐气不见了,朱仙婉眼睁睁看着她的活力逐渐消失。

“其实,你说你入宫的那日就决定好了你的命运,我记得,你入宫的时候,陛下还在为先皇后服丧,而你在为你的父亲服丧。所以,你并没有婚礼。”

两人目光对视,朱仙婉点头。

段岂尘继续道:“啊,就像没有嫁给陛下那样。而我,你以为我有一个婚礼,就是一切自己做主的吗?”

朱仙婉有些茫然而好奇,想看着她表示疑问,又觉得不礼貌。而段岂尘笑了,命人上酒,朱仙婉道下午就喝酒不太合适吧。而段岂尘说你觉得不妥便不喝,“我不喝……不行。”于是鲜卑婢女们端来葡萄酒。朱仙婉一看便知,这是去年的贡物。

按理今年的也到了,但是段岂尘似乎一直在省着喝。

“妹妹难道以为我想嫁到汉地来?”一口酒下去,段岂尘面不改色,吐出来的字句却叫朱仙婉不知如何招架。“你难道忘了,我是来和亲的?”

她笑了,朱仙婉觉得她笑得娇艳,也笑得哀伤。

“我姓段,这个没错,所有段部的人都姓段。我叫岂尘,这是汉名。在鲜卑语里,‘岂尘’是‘悬崖上的花’的意思{76}。当然,有紫色的花,黄色的花,白色的花,很多很多,盛开在山山水水间,松树林里,有时候和小蘑菇长在一起。其实和花朵生长在一起的蘑菇不会很好吃,但是我很喜欢那些花。因为它们和蘑菇一样,生于幽微,看上去平凡无奇,但没有雨水和菌丝,不会生长,也有自己的来源和傲气。

“我本是段部酋长的女儿。父母一双,兄弟五个,我是唯一的女儿。父亲和慕容鲜卑素来不和,慕容强大,侵吞我族土地,如何能忍?于是连年征战,胜负各半,连我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你知道吗?其实叫我去教导两位皇女骑s,he都可以,因为我既是优秀的骑手,也是可上战场的s,he手。兄弟们在前线作战,我在后方保护族人,慕容氏来袭扰,没有一次不是被我打回去。

“我最后一次上战场,是我的父亲兄弟还有母亲被围困的时候。那时候,我们与慕容部打仗已经数年,双方都已经十分疲劳。宇文部居间调停,提议一起去参加宇文部的婚礼。父兄不察,自以为武力没问题,又觉得婚礼上总不能再出事,没想到就在婚礼上,他们为人攻杀。幸好有一个斥候赶回来,说母亲和最小的弟弟还被绑架,我带着人马赶去,杀个干净,进到大帐里,先看到尸身,却看不到头颅。转头一看,头颅被放在宇文部首领的位子上,眼睛还没有闭上。

“母亲已经死了,弟弟也受伤而死。我带人出走,部落被人偷袭,死伤严重,若非叔叔及时赶来,我的族人就会全军覆没。我赶回去的时候,我的眼泪早已哭干了,我抱着族人的尸体,跪在地上干嚎。

“鲜卑不像南方,女人不能当酋长,于是叔叔继位,我们携手抵抗慕容部,好不容易才生存下来。先是和慕容部达成了协议,保持和平,让他们有机会去攻打宇文部。然后,部落里就决定和南方齐国联合,保持交往,争取来日可以夹攻慕容燕国。

“那段日子,我常常想,假如我没有因为强烈的恨与愤怒带那么多人离开部落,留守的人会不会都没死,是否可以多活下来几个?我恨我自己。所以在叔叔的几个女儿都不愿意嫁过来的时候,我说我去吧。

“我离开部落的那一天,叔叔对我说,无论如何,一定要想方设法,笼络齐国皇帝的心。即便她是个女人,你也要与她生个孩子。‘她能与自己的皇后生孩子,为什么不能与你生?你一定要生一个有鲜卑血统的皇嗣!’然而等……”

段岂尘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等我见到陛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真的爱上了她。她是这样一个具有魅力、又美丽又潇洒的人。但等到我见到皇后,在看到陛下看她的目光,我就知道我面前的绝非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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