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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的手指又转而滑入许苏的衣领,捏了捏他的脖子。这手势连暧昧都算不上,就跟抚弄一只宠物狗似的。

傅云宪喜欢抚摸许苏。头发微黄而细软,皮肤幼滑如新,一身清冽好闻的香气,这是少年人的味道,少年人的质感。

“富贵险中求,没这胆子就回家种地。”丁芪许是又问了什么,傅云宪更不耐烦了,“搞分包,人员、场地、管理都分开,再跟当地公安打好关系,出不了事情。”

几句话后,傅云宪收了线,低头看着许苏:“想什么?”

“没什么。”许苏一歪脖子,把脑袋从傅云宪的手掌下撇出来,逃脱这种令他迷恋的、粗糙而温暖的质感。他转脸望向窗外。

想什么?他偶尔会矫情地想,到底是人在变,还是世界在变,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禅非禅,道非道,玄妙得很。

许苏伏在窗口,在南方热辣的阳光里阖上眼睛,没来由地倦得要命、蔫得厉害,他说:“就是想起很久以前一个朋友,可能再见不着了。”

傅云宪那辆大奔太宽敞,驶进通往许家老宅的那条窄巷,常常一路磕碰过去,傅大律师倒是不心疼他的豪车,可许苏总难免心疼。s市里最穷的一票人都住在这里,那些小商小贩的三轮、板车,虽大多破破烂烂,但都是他们吃饭的家伙。

大奔驶入巷子,住这片地界的小摊贩们纷纷出门,互相吆喝着收了摊。

他们知道傅大律师来了。他们感到蓬荜生辉。

第八章 有偿(一)

为了招待傅云宪,这顿饭苏安娜是花了大心思的,本就不大的家里摆了一个圆台面,上头六个冷盘八个热炒,素的鲜艳漂亮,荤的浓油赤酱,加之摆盘精致,看着就很有食欲。

菜不全是出自苏安娜之手,为她搭把手的还有两位交好的旧街坊。一个叫王亚琴,一个叫刘梅,王亚琴是开美容院的,兜里有点钱,穿着打扮都挺洋气,徐娘半老倒也风韵犹存。刘梅是职业婚介,每见许苏必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以三寸之舌强拉硬配。许苏以貌取人,管前者叫王姨,管后者叫刘婶,她们都是苏安娜的麻友。

因为最终没跟上那香港老板过好日子,苏安娜对许苏爱得深,也恨得切,就做饭难吃这一点上,成年之后的许苏无数次怀疑,苏安娜可能是成心的。做菜要搁盐,蒸馒头要放面碱,苏安娜无论做菜还是蒸馒头都爱往死里加料,所以家里的菜永远难以入口,而馒头常年带着苦味。

许苏就不乐意在家里吃饭。偶尔能去隔壁白家蹭一顿饭,就跟过年一般开心。这种过年似的心情随岁月增长持续升温、发酵,以至于分手多年许苏仍会不时回忆起白婧,不是不舍灿若春花的姑娘,而是惦念一口“妈妈的味道”。

总之,记忆慢慢就混了,不知是馒头苦,还是日子苦。

后来在部队里第一次吃馒头的时候,别的兵蛋子都嫌嘴里淡出鸟来,只有许苏捧着馒头直乐。

原来馒头那么甜。

饭桌上,王姨刘婶拿那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当重大法律问题咨询,傅云宪倒也给足许苏面子,客客气气,有问必答。

“我们婚介所前些天来了一个空姐,长得比范冰冰还好看咧,”刘梅三句话不离老本行,不知傅云宪不好女色却喜男风,一直想拿下他这么一位大客,“傅大律师要是有兴趣,我马上就能安排你们见面。”

傅云宪不怎么动筷子,单手提起塑料大桶装的地黄枸杞酒,稳稳当当给自己倒满了整一杯,客气道:“不麻烦,我不好这类型。”

刘梅锲而不舍:“那傅大律师喜欢什么样的小姑娘啊?”

傅云宪看了许苏一眼,一口饮尽杯中酒:“秀气点、孩子气点的。”

许苏没接傅云宪的眼神,接也接不住,低着头,认认真真扒着碗中饭菜。

饭后,苏安娜派许苏将杯盏碗筷收拾进水槽里,将油腻腻的圆台面清扫一空,摆上了麻将牌。

原先家里是有麻将台的,苏安娜被儿子逼着戒赌之后就扔了。牌桌上是三个老女人加一个傅云宪,但许苏也没得闲,他紧挨着坐在傅云宪的身边,负责倒酒递烟,摸进打出。

走哪儿都是大爷,傅云宪坐姿很是恣意,一手夹着烟,一手搭在许苏后背上,摸着少年人般美妙又单薄的脊背曲线,当着人亲妈与三姑六婆的面,丝毫不嫌这份亲昵劲儿不妥帖。

许苏摸进一个北风,以眼神与母亲交换了一个信号,扭脸看傅云宪:“打这张?”

傅云宪也不看牌面,拿起杯子喝了口酒道:“听你的。”

许苏装模作样地犹豫半晌,才把手中的北风扔上牌桌——一炮双响,苏安娜与王亚琴都胡了,粗算了算,输了六七千。

许苏又扭头去看傅云宪,耷拉着他那亮晶晶的桃花眼,特别无辜地说:“我不太会。”

傅云宪一伸手,从许苏一路抱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人民币,整整齐齐一万块,扔在桌上,一点不在意地说:“接着玩。”

没用方便作弊的麻将台,许苏只能使出那种最低劣的伎俩,借给傅云宪抓牌的机会,给苏安娜与王亚琴她们打暗号、递眼色。许苏不是偏袒母亲,而是心疼钱。两害相较取其轻,他没少跟着傅云宪上牌桌,有时是旁人孝敬傅云宪,有时是傅云宪拉领导下水,反正一晚上百八十万的输赢,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但苏安娜她们这种阶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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