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1/1)


郑敖没有说话。

他只是站起来,从地上捡起丢在脚边的几本文件,拿起来看。

我知道他是生气了。

可惜我不会为了他的一点情绪去为难自己了。

到了晚上,他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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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不知道郑敖有没有察觉到生活里这些细微的变化、和我越来越多的拒绝。他也许会发现,不再是所有随心所欲的要求都能得到我无条件的纵容,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工作,我会把那些摆在他的需求前头。

他这么聪明,大概早就发现了。但他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压抑自己不满的情绪。

也许他不在乎吧。

苏律师给了我两张票,是一个法律讲座,主讲人是我很欣赏的一位律师,也是第一个把“受暴妇女综合症”这个概念引进法庭中的律师。

我约了罗熙一起去看,他说很有意思,学到些东西。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正准备去吃点东西,电话响了起来。

当时我们正从咖啡店走出来,外面冷得很,街上人很多,行色匆匆,罗熙把我手上的咖啡杯接过去,在旁边等我讲电话。

是郑敖的电话。

“好无聊……”他在电话那头大声抱怨:“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在外面吃饭,可能会晚点回家。”我用手挡住另外一只耳朵,街上人来人往实在太嘈杂了:“你自己先吃饭吧。”

他在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

“你在哪里?”他大声问我。

“我在我们学校这边。”

“和谁在一起?”

我看了一眼罗熙。

“一个朋友。”

那边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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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郑家的时候,主屋的灯是亮着的,管家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连声跟我道歉,说这么晚还打电话给我,不好意思。

“他睡了吗?”我一边脱大衣一边问管家,过来的路上下了点雪,我连帽子都没带。

“还没睡。”管家替我把衣服挂上:“晚上老太太那边说心口疼,先生过去了一趟,见了几个舅爷爷。”

看来是受气了。

我当时电话里也没问清楚,只当他是没事闹一闹,就随便敷衍了他。

“他吃了饭吗?”佣人递上温热的毛巾来,我擦了擦脸,耳朵似乎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饭菜送上去,没怎么动。”管家忧心忡忡。

卧室的灯是暗的。

“你们不放心就等着。”我吩咐他们:“让厨房准备饭菜,等会可能会叫晚饭。”

“好好。”管家连忙答应,放下心来。

我很少使唤郑家的佣人,因为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但如果是郑敖需要,我会吩咐下去,因为他们巴不得这个。大概我确实是因为从小长在这个环境中,反而并没有那些“人人生而平等,一切特权阶级都该被取缔”的思想,我很清楚,有人的地方就有分级制度,有分级制度就有三六九等,有些人承担的责任更大,能力更强,享受的自然也更多。

我并没有看不起这些人,但也不会像他们这样活着。

卧室里的光线很暗,只有墙角一点景观灯,地毯很软,床上没有人。

我眼睛适应了室内的光线,这才找到郑敖。

他坐在窗边的长案上,那上面原本摆着水仙花和一方好砚,现在不知道被扔去了哪里。雕花的红木窗装着玻璃,外面在下雪。他穿着睡袍,敞开领,头靠着窗户,仿佛是睡着了。

我朝他走过去。

就算在这时候,郑敖反应还是无比敏锐,我一靠近他身边三米,他就反应了过来,转过头来看着我。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眼神中却有着某些带着刺的东西,我从来都知道他眼中不只有笑容而已,显然关映把他骨子里的杀气刺激出来了。

我还是走了过去。

“把头发吹干吧,这样坐着会感冒。”我跟他说。

他没动,只是看着我。

我想该让关映看看现在的他,只要看一眼,她就再也不会有做吕后的心思了,就算她有这个能耐按得住郑敖,她死了之后,关家绝对会被秋后算账。

不过郑敖不会让她看到这一面。

狐狸,从来不会亮出爪牙的,那是最后的搏命之术,平常的危险,只要用狡黠去应付就好。

这样的郑敖,我并不陌生。

以前我一直以为,我非常了解他,我以为他就算私生活混乱,就算心性凉薄,但心里那点根本的东西是很好的。但是他让我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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