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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阮非誉能把秦鹤白拉下马,最大的倚仗就是他这位权倾朝野、名满江湖的师父。
阮清行起于前朝,为高祖赏识,时又受先帝重用,一生浮沉起落绝非阮非誉能比,更何况当年他不过是个青年人,而阮非誉已经年近六旬,是个看透世情的人精。
“阮清行与秦惊鹜交好,秦惊鹜战死之后,他一度将秦鹤白视如己出,后者能位极人臣,不无他在朝廷中周旋一二……阿尧,你说曾经这般亲近的两人,为什么后来不但疏远,还要交恶呢?”
楚惜微冷笑一声:“疏远正是因为他们太亲近,交恶无非是因为利益。”
自古以来虽有“将相和”的美谈,但是对于一个心思多疑又手段欠缺的帝王来说,文臣武将的关系越是亲近,就越容易让他大权旁落。
秦鹤白人微言轻之时还好,等到他位高权重,阮清行就必须与他疏远,否则就有结党营私之嫌。
也许一开始是为了避免嫌疑,然而时间一久,就容易生出嫌隙变成真的渐行渐远。尤其等到秦鹤白班师回朝成了武将之首,文武势力就开始相较,他与阮清行也在一次次大大小小的矛盾中成了敌对。
自古官场如战场,一旦两者理念立场相对,就必须分出高下胜负。
“那时阮清行已经年老体弱,文官的气焰日渐低迷,而秦鹤白正是壮年,声名如日中天,看起来是占尽了上风。”叶浮生旋了下叶柄,叶面上的雨珠飞了出去,楚惜微猝不及防被沾了一身,拧着眉毛看他。
他被溅了水,表情自然也很臭,说话更是冷飕飕的:“然而这样一来,先帝所忌惮的就从他们两个人,变成了他一个。”
示弱于人,祸水东引。阮清行摸准了帝王心思,在那暗流疾涌的时候退了一步,偏偏秦鹤白不懂得藏拙,就自然站在了风口浪尖。
“秦鹤白手掌兵权,不论在江湖朝堂都名声极盛,尤其是在东海和北疆,百姓竟然只知秦公不知帝王……阿尧,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楚惜微勾了勾唇:“功高震主,命悬一线。”
“我一直认为,世上没有查不出的真相,除非是那个人并不想知道真相。”
三十多年前秦公案牵连甚广,且不论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冤枉,其后果震惊天下,几乎把当时朝堂大清洗了一遍,依附于秦家的势力被连根拔起,武将势力更是翻天覆地,直到如今都还没有恢复元气,任文臣压在头顶指手画脚。
别说当年初出茅庐的阮非誉,就算阮清行,也没有这样大的手笔。
楚惜微眉头一动:“你是说秦公案的始作俑者,不是两代南儒,而是……”
叶浮生笑而不语,一手指了指上天,眼神却是饱含无奈与叹息。
第57章 变故
“先帝铁了心要废秦鹤白,只是北侠名声太盛,又位高权重,就连先帝也不能贸然动他。”叶浮生收回手,语气淡漠里透着尖酸嘲讽,“阮清行借由示弱暗表自己无二心,暂时重得了先帝信任,要想使这份信任长久下去,从而为整个文官势力谋取长远利益,扳倒秦鹤白势在必行,而阮非誉……就是他为秦鹤白准备的一把刀。”
“因为阮非誉除了他这个老师之外再无倚仗,所以就算明知山有虎,也得向虎山行,对吗?”楚惜微冷笑一声,“出头椽子不好做,他夹在君臣文武之间还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愧‘南儒’之名了,所以……你说的第二个欺君之人,就是阮非誉?”
顾铮有武,但是仅凭他要想从死牢里捞出一个人而不生枝节,实在太难,除非……还有一个能对此事握有实权的人暗中相助。
那个时候负责秦公案的人,不就正是年仅二十多岁的阮非誉吗?
叶浮生欣慰点头:“孺子可教也。”
楚惜微转过头来:“他当时是阮清行和先帝的刀,也算是风光无两,为什么要冒着欺君之罪的危险跟顾铮一起救人?”
叶浮生耸了耸肩,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晓得他插手的事情被阮清行抓住了马脚,而阮清行为了保住弟子也为了不牵连己方,就先一步卖了顾铮,而我师祖那个缺心眼儿的也没掰扯其他人,自己梗着脖子扛到咽气为止。”
他说得平平淡淡,甚至还带了调侃,只是一双眼里雨雾沉淀,冷凝成经年冰封。
楚惜微莫名想起了顾欺芳。
那个时候他才八岁,对于那个女子的记忆其实已经模糊了,到了如今连容貌也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女子利落的言行举止,和偶尔瞥来时冷漠的眼神。
当时的他还太小,不明白那目光里究竟隐藏了什么东西,然而小孩子也往往最是敏感,瞥见那眼神便毛骨悚然,再也不敢在顾欺芳面前放肆,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他现在大了,回想起那个眼神,才恍然惊觉——顾欺芳那一眼,是带了恨意深沉的杀气。
只是她终究没有动手,甚至连打骂泄愤也不曾,尽心尽力地将自己与楚珣送到了瑜州城,犹记得女子纵马而去的时候,守将陆大人欲以财帛相报,却被女子一袖掀开了百两黄金。
他还记得女子轻描淡写的回眸一眼,从满地黄金看向他和楚珣,最后落在路边草木上,目光始终无二。
“我这一趟,不为富贵,也不为他们。”
言罢,扬鞭策马,一骑绝尘。
幼时懵懂不解,而后复杂难明,直到如今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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