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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卿摇摇头,道:“那倒没有。我在银屏阁弹琴,是因为银屏阁给的报酬最高。哪怕没有客人点我弹琴,我每月也能领到不少银钱,所以我才一直待在那里。”

李衍笑道:“但你是琴师,你总归希望有人听你弹琴的,对罢?”

柳卿轻轻地“嗯”了一声。

李衍想起来《莺莺操琴》的词,唱道:“高山流水知音少,抬起身躯意彷徨。”

于是柳卿又拨动琴弦来学李衍的歌声,曲调照样有些走调。李衍听了,不由得笑出声来,柳卿也温柔地笑了。

崔渚走进家门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陌生琴师,正坐在他家院中,弹着不成调的曲子逗端王玩。端王殿下更是可恶,明明早上还口口声声说着头昏脑涨,眼下却坐在廊下对着那小白脸琴师嘿嘿傻笑,怎么看怎么让人不高兴。

崔渚皱紧长眉,面色不悦。

李衍一看到崔渚,立即喜出望外,跳下竹榻颠颠地奔到崔渚身边,喜道:“雁洲哥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崔渚道:“今日官府得了空,便早些回来看你了。”又板起面孔,教训道:“你怎么跑到院子来吹风?就不怕再发热么?”

李衍疑道:“不是你让我下床活动筋骨的么?”

崔渚被哽了一下,哑口无言之余,更是面若冰霜、寒气尤甚,弄得李衍一头雾水。

而柳卿见李公子的“雁洲哥哥”回来了,便收起兰琴,起身告退。

李衍见柳卿要走,忙叫李世荣取赏钱来。

柳卿已收过一次钱,自然不肯再收第二次。于是婉言谢绝,背起兰琴就回银屏阁了。

崔渚不清楚个中原委,见这小白脸琴师竟然连钱都不要,更以为他与端王的关系不一般,心中烦闷尤甚。

直到用过晚膳,崔渚坐在书案前翻阅公文书卷时,依旧是无法集中精神,心里总想着端王冲那琴师嘿嘿傻笑的呆样。

崔渚叹了口气,放下书卷,按揉眉心,焦躁不休。

于是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走着走着,不由自主地走出了厢房,鬼使神差地来到库房。

又点燃烛火,翻箱倒柜寻寻觅觅,终于找出一口囊袋。

崔渚将烛火放在一边,俯身打开囊袋。

囊袋中赫然出现了一张瑶琴,正是崔渚从前学琴时用过的古物。

第22章 第二十二回

李衍白日里同柳卿顽耍了一个下午,夜间用过晚膳就乏了,正脱了外衣准备就寝,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像是崔家表哥走去了后宅库房。

李衍顿觉奇怪。

崔家表哥今天一回家就冷着张阎王脸,也不知是吃了什么□□。难得李衍大病初愈,第一次与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崔伯星都乐得不行,崔渚却面若寒霜不言不语,匆匆吃完饭就丢下碗筷,说是还有公务尚待处理便回屋去了。

想当初,李衍揪着表哥死缠烂打,崔渚只拿“等你病好了再答复你”来搪塞他。如今李衍总算病好了,崔渚不但没有答复他,还如此冷待着他,着实浑蛋。

眼下,崔渚又鬼鬼祟祟地跑去了库房,也不知是在打什么主意。

李衍偷偷拉开了门扉,从门缝儿里偷看库房的情状。

只见烛影摇摇,墙上映出个人影,像是在翻找东西。

李衍是满头雾水。堂堂中书令崔大人不老老实实地给皇兄办公差,跑去库房找什么要紧东西?

库房里丁玲桄榔吵了半响,李衍瞧见墙上的人影终于直起身子,怀里还多了件长条东西,像是缺了四条腿儿的长板凳儿。

崔渚似乎又掏出帕子,仔仔细细地擦着板凳面儿。李衍更是好奇得抓肝挠肺,不知崔渚提着条板凳儿是要作甚。

崔渚终于擦干净了板凳儿,又转身走出屋外,竞往主卧走来。

不好,崔家表哥拎着板凳儿是冲本王来的!

李衍连忙合上门扉,手脚并用地爬到床上盖紧被子。

很快,崔渚就抱着瑶琴敲了敲门,李衍懒懒地答了声:“进来罢。”

于是崔渚推门进来,瞧见屋内光景,愣了愣,问道:“原来殿下已经睡了么?”

李衍装作刚刚被吵醒的模样,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说:“无妨,哥哥要说什么就说罢。”又瞧见崔渚怀里抱着的并不是什么板凳儿,而是一张瑶琴!一时间呆了,道:“表哥哥,原来你也会弹琴?”

崔渚点点头,又问:“既然你已经睡了,为何屋里还点着蜡烛?”

李衍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被表哥揪住了狐狸尾巴,登时讪笑两声,也不再装睡了,坐起来说:“我正要去吹蜡烛呢,哥哥就来我屋里了,可见我们俩果然是有缘的。”

崔渚皱紧眉头,道:“你这随口扯谎的毛病真该改一改。”

崔大人大半夜地跑到本王屋里来,肯定不会是要与我说教。李衍也顾不上与崔渚纠缠这些细枝末节,兴奋地问道:“雁洲哥哥,你千辛万苦地把这瑶琴翻出来是想做甚?该不会是想给我弹琴罢!”

崔渚轻轻地“嗯”了一声,寻了把椅子放到李衍床边,端端正正地坐下。

他郑重其事地将瑶琴放在膝上,严肃地说:“你不是喜欢听琴么?从前在幸原的时候,我将琴棋书画都一一学过。我的琴技,虽然比不上琴师,但也能入耳。若你喜欢听琴,不必大费周章将琴师唤到家里来,我一样可以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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