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2/3)

“然后呢?”刑秋问。

“然后……没有了,我今天忽然想,若是三重天之外还有境界,不如就起名叫天外天了。”陈微尘饮一口酒,朗月清光穿过花枝撒落一地,落在他脸上与身上。

刑秋看着,不知该说什么,伸出手,捞起他头发来放在手上:“怎么白了这样多。”

那白发,不是一点点长出的白,是整根整根的雪白。

陈微尘望向岛上高山,花树在其上密密生长着,白花映着白月光,若是醉眼朦胧,一准要被看成一座雪山。

再看海上白如雪的浪花,一手支腮,一手端起酒杯啜一口,才道:“青山亦有白头时。”

“少年白头也不是这样的白法,”刑秋皱了皱眉,“何况……你今年才多大。”

“这是在催我,”陈微尘淡淡道,“等到八月……日子是过一天,就要少一天了。”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心魔出来,实在是不太平,我看他们南海也不像是好东西,”刑秋眼睛亮起来,道:“咱们走吧,去魔界逍遥快活,才不管这些理不清的事情。”

“我也不想理,只是走不了,”陈微尘望向天边一轮银月,“我能看着他的日子,也是过一天要少一天……其实不见也没什么要紧,但最凶险的时候就要到了,我还是想护着他。”

“你……”刑秋气了一会儿,刻薄道:“我倒要看你还有多少情意给他消磨。”

陈微尘只淡淡笑了一下,没有说别的话。

他们接着喝酒,等一坛见底,陈微尘倒是没有事情,刑秋却眼尾泛红,不怎么清醒了。

若是没有醉,两人在这里说些话,或是观冥,一夜也就对付过去了,可魔帝陛下既然酒量不太好,倒在了一坛委实算不上浓也算不上烈的甜酒上,昏昏沉沉晾一夜海风,实在不太好。

陈微尘冰凉指尖触了触他额头,看人清醒了一些,问:“你住在哪里?”

“西洲岛……”刑秋口齿还算清楚,“有个门派……随便哪一个仙子,借个房间,她们对人都极好的。”

本以为两月下来将大大小小海岛摸得门清,打听到许多消息是因为这位魔帝陛下匿去魔气,混入仙道,人情练达——原来还是善用了皮相。

陈微尘最后还是拎起人,拿出信物回了指尘。

境界一旦低,确实看不出刑秋来历,可他自己一身心魔气却是藏也藏不住的,不能轻易现身。

守门的小沙弥都认得他,轻易便放了行。他找了间空房把刑秋放进去,也不管这人别别扭扭嫌弃床板太硬,被子太粗糙,哪里有西洲岛上的温香软玉舒服,强行塞了进去——然后径自去寻自家的温香软玉了。

只可惜这香是冷香,玉也是寒玉,不温不软,还有点儿无情。

——这要怪谁呢?

“当然怪他……”微微的醉意来得迟了,现在才蔓延上来,陈微尘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也看不太清叶九琊神色,只知道自己与他挨得很近。

“他走得太早……”

——从从容容赴了死,留下眼前人一个,对着漫天的风刀霜剑,无师也无友,无依无靠地长大。

一句“少年成名,以一己之力振兴剑阁”,又岂是听起来那样轻易。

他声音压得低,叶九琊没有听清,冷冷清清的声音问了一句:“谁走了?”

陈微尘望着他,轻轻笑了笑:“不走。”

第59章 无言

“和刑秋喝了酒……无处可去, 只好回来找你。”

陈微尘抬头往前看,远处一面铜镜,映出自己影子。

他像是被魇住一般, 向前走了几步,到铜镜前, 伸手去触。

四周本就昏暗,镜里的人身边黑气隐在黑暗里, 只见冷冷淡淡无甚表情的一张脸, 熟悉得可怕。

他想笑一笑,却觉得生硬艰涩,怎样都笑不出来。

终于勾起唇角,却觉得镜里那人目光依旧冷冷淡淡,连那一点笑都像是居高临下的冷笑,不像是自己, 倒像另一个人。

他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叶九琊察觉他神色有异,来到他身边:“怎么了?”

“没什么, ”他清醒了一点,转过眼,平复了呼吸,回身到烛火前, “喝醉了。”

佛寺里陈设朴素, 尤其是仅作睡眠之用的卧房,床前是桌案,连椅子都省去了。

叶九琊倒了茶水给他, 两厢无话。

终了,他有些昏沉,又不想睡,想起自己心魔身份被发现的那天,寻了个话头,到:“封禅之后……你那时,到底是怎样察觉出我是骗你离开?”

“我……”叶九琊看着他,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顿了顿,才接着道:“我没有察觉你在骗我。”

“那又怎么回来了?”

“你素日都爱和我一起,这次却要我先走,”叶九琊缓缓道,“大概是被心魔伤的那一下,严重得很。”

陈微尘定定看着他,心里蔓上酸涩难言的情绪来。

原来不是……不是看穿。

当时万千心魔环伺,情势紧迫。

便布下一局,先将那些东西交给叶九琊,以保它们不会被夺去,再独留下一瓶九幽天泉,故意卖个破绽,使它被心魔夺走。

九幽天泉被夺,叶九琊必然去追,心魔移动极快,一来一回,能耗上许久。他便能趁那人不在,变回心魔之体,把那些东西弄回原本的地方。

即使追不回九幽天泉,也没有什么要紧——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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