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1/4)
海二少觉得脚底下灌了铅,抬腿也困难,又着急着想离开。巷子里人来人往的,海二少却总觉得每个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今日阳光充足得很,有两个小丫头把春装穿上身,高高兴兴地同爹娘一起去集市上买东西,海二少走在路上,却觉得浑身冷得透彻,他不时想起木门关上那瞬间的沉闷声音,好似一把锤子,往他的胸口上砸。他去了趟酒楼,点了两道最贵的菜,又买了一壶酒,一楼有讲评书的,大家伙儿听得入神,到了精彩之处便一齐鼓掌,热热闹闹,那样的环境,好似不会有一点儿伤心。
海二少不计较脚底下一地的瓜子皮,也不埋怨吃客的声音太大,常常将说书先生的话完全盖下。他一杯酒一杯酒地喝着,看得很认真,醉意上来时却再难掩饰。他想,不能总哭,往后不能再这样了;又想,不用担心,往后又是一个人了,一个人的时候,他不常哭的。
付过了钱,海二少走出酒楼,觉得身子暖洋洋的,终于没那么冰冷。
路上买了两包点心,这几天光尝着苦味了,他想甜甜嘴。回家也分给三娘吃一些,这两天讲故事,讲得嗓子快要冒了烟——殊不知如今孙孝萍嗓子得休息了,脑门上才是真真要气冒了烟。
海公馆厅堂坐着两位客人,脸色皆带着担心愧疚的模样,四姨太讲话依旧温温柔柔,让他们不要心急,心情总有个解决办法,这样的场面,仅剩四姨太是唯一可以讲理的人。海老爷坐在主座,脸色发黑,双拳攥得死紧,一眼便能看出在极力隐忍,三姨太可不管有客人没客人,双手叉腰地朝下人发飙:“找个人去把海洗荣给老娘拉回来,海家吃了那么大的亏,今天要是不给老娘理得清清楚楚,谁也别想好过!”
第40章
日头好,海家院子里晒了好多床棉被。阿猛走到被子底下,这儿闻闻,那儿嗅嗅,气味都是熟悉的,尾巴便悠闲地打半个圈,又有细小灰尘不经意跑出来,狗鼻子敏感,仰起头眯了眯眼,打了个极响亮的喷嚏。
海二少踏进大门便觉得格外安宁幽静,胃是满的,阳光又晒得人想困觉,手中还拿着两包甜嘴,这一会儿真是心态平和,那些酸涩之感暂时不见踪影。海二少觉得心情好些了,瞧见阿猛傻乎乎的样子,还主动走过去揉了一把狗头顶顺滑的短毛。阿猛简直受宠若惊,海二少最近忙得很,它鲜少受到此等待遇,于是立马站起身来,想与海二少亲昵一番,表示欢喜,可还没等后脚站稳,便闻到了点心的味道,狗鼻子蹭了好几下油纸包,尾巴都快要摇断。
海二少见阿猛识眼色,坐得端端正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又不停地舔着嘴,一副贪吃的样子,虽然已是成犬,身型不再娇小,却依旧显得很是可爱。他把油纸包打开,掰了一角酥饼,放到阿猛面前。香香脆脆的酥饼不过几秒便没了影,阿猛张开嘴,显出了笑的模样,海二少便也跟着开心。今日天气实在是好,若再来几个这样的晴天,怕是不等雨季到来,春日就要匆匆忙忙结了尾,海二少晒得心胸开阔,浑身发软,但总在这儿蹲着也不是回事,于是打算回屋搬张椅子,再沏壶茶,这样度过一天,总比闷在房间胡思乱想的好。
平日总爱跟在海二少屁股后面的阿猛见他起身,却没随着一块进屋,好像再往前走两步就闯进了哪种法阵似的,只走了两步,便畏畏缩缩收了脚。海二少只当它是太阳晒软了骨头,过了嘴瘾,连殷勤也不献了,就这么自顾自在原地躺了下来。谁知阿猛才没有那样蠢,它聪明极了,海公馆的厅堂如今确实笼罩着一个法阵,若要踏入这结界里,实打实的免不了危险,这法阵也不是哪个精怪所设,却是比精怪厉害得多——三姨太如今正在盛怒之中,无人敢发出什么别的声音,这份安静才是海二少所认为的“安宁幽静”之根本来源。
海二少哪里知道,踏进门槛那只脚还没落地,便被背对着他的三姨太大声呵斥道:“你给老娘跪下!”
海二少心惊肉跳,背脊立刻爬满了虚汗,被三姨太这一吼,腿也跟着发了软。到底是心里藏着事儿,家中有哪样风吹草动便总往自己头上套,认为是谁看见了自己与庄大少那点事儿,嘴上没把住,终于传到了家人耳朵里。海二少几乎是一瞬间就认了命,条件反射般地往地上一跪,那般可怖的梦终于要实现,海二少心知逃不过,却觉得异样委屈:自己都已经被庄大少分手了,怎么还要挨这顿打!
三姨太转身喝了口茶,并不知道身后跪着的是海二少,她怒火攻心,也是想做个威给旁边那两位客人看看,海公馆绝不是谁都可以欺负上的,若是惹得老娘不痛快,儿子也要跪下来打了再说。于是将茶杯用力放下,不管不顾地开口骂道:“你看看你做的什么好事!连爹娘也敢骗是不是?”
海二少被那茶杯发出的闷响吓得抖了一下,声音也发飘,只能老老实实道:“三娘我晓得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三姨太刚刚叉上腰,转过身子来准备接着骂,扭到一半听到海二少的声音才发觉骂错了人,老二胆子本来就小,看得出来被吓得不轻,三姨太脸色有些发僵,除去不知情的两位客人,在场的多少觉得十分尴尬。三姨太放下手,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却没人给她台阶下,或说根本没人敢发声,于是只能委屈委屈海二少,还得接着骂下去,把话圆回来:“你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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