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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隆老老实实,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您说我割了舌头喂狗,我也不说二话——我对陛下的心是诚的。但是,陛下您未免对那些齐人也太偏重了?我是讲心里话,陛下罚我就是,不要罚别人。”

宇文彻道,“不罚你,你想说什么,就说来。”

宇文隆道,“我们大凉灭了他们齐国,本就是陛下您的本事。我们凉国人,哪里比他们齐国人差了呢?但陛下您非要迁都,迁到那建康去,路又远,天气又闷热。咱们凉国好多人都说受不了那潮湿,恨不得天天下雨。下雨也是小事了,就说这次讨伐土浑,凭什么他沈长平做大将军?不是我自卖自夸,弟弟觉得自己并不比他差,可您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听他的话。昨日他说商议,那我是有话直说的,我说,留着那些土浑人做什么,全杀了干净。他就不乐意了。陛下您评评理,我错了吗?不是他让我说话的?他不就是前齐的一个小小副将,您封他个官儿做,他就张牙舞爪,眼里没有我们凉国人了!”

宇文彻道,“抱怨完了?”

宇文隆嘿然,挠挠头,过了会,又道,“普折罗他们也不服气。他们一族跟咱们宇文部原本就不齐心。再说那个沈长平,他一个齐国人,要不是您把他救了,他早死在漠北。您还把乌洛兰家的女儿嫁给他!乌洛兰不高兴,换我,我也高兴不起来。”

宇文彻道,“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

宇文隆想了又想,道,“没……没了。”

宇文彻道,“你们觉得我偏心,也没错。”

宇文隆一愣,“啊?”

“我是对他们有所偏重,可是阿隆,你们总眼盯着什么凉国齐国,怎么就不想一想,如今这天下都是一国,你也好,沈长平也罢,俱是我大凉的臣民。朕唯贤是用。”

宇文隆道,“您的意思是,我不如沈长平?”

“沈长平熟读兵法,且年长你十几岁。他与我西凉征战时,你我还是稚子。”宇文彻扶起宇文隆,“阿隆,我登基这些日子有多为难,想来你也看在眼里。”

宇文隆道,“那是自然。所以,陛下让我做什么,我没二话。就是……”

“不光你,还有你们。”宇文彻命拓跋弘与慕容青坐下,“你们听着,既然是一国人,我为天子,那就要忘了什么西凉,什么前齐。其实,别说你们心里不舒服,难道以前齐国的门阀世家,就认同朕这个外来的帝王了?他们心中疑虑,闭门不出,尤其那些读书人,贤才大能,不得为我所用。沈长平在门阀中素有声望,朕重用他,是为国考虑。你们想没想过,眼下的情势,如果朕只用凉国人——或者干脆只用宇文部的族人,不用其他人,这么任人唯亲,不出几年,我大凉便是第二个前齐。陈玄如何覆亡,他的教训,难道你们一点都没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宇文隆转了转眼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我太钻牛角尖。可是,陛下你……就比如说,那个你藏在房里的齐国人罢,他咬你,你也不罚他。这又是为什么?”

宇文彻低声道,“那个人,是齐国一个很有名望的人物。朕搭救他,也是为了日后打算。再者,朕当日做质子,他对朕有恩,他流落土浑,朕不能见死不救。”

宇文隆一拍大腿,“原来对陛下有恩!那也是我们的恩人了。我错了,陛下你莫往心里去。您放心,以后谁在瞎嚷嚷,我就割了他的狗舌头。”

宇文彻道,“你且安静些。凉齐世代征战,其中恩怨,岂是一朝一夕能化解的。走一步,看一步罢。行了,朕有事要叮嘱你们,你们听好了。”

千里彤云,寒风凛冽,细小的雪花不住飘落。

宇文彻手持大氅,柔声道,“月奴,我带你回去。回建康你家去,你不要怕。”

陈望之抓着衣襟缩在角落,看也不看宇文彻。他身上伤口渐愈,神智却依然糊涂,不开口,不认人,不是发呆便是昏睡。章士澄检查数次,发现他有中毒的迹象,更有甚者,手筋脚筋全被挑断,武功尽失,形同废人。

宇文彻唤了几声,陈望之只是蜷缩颤抖。没办法,宇文彻上榻将人拖进怀里,用大氅裹了,打横抱起,那人身体僵硬如石,喉咙间呜咽几声,满面惊慌。“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宇文彻道,“你大可安心。”

第6章

宇文彻坐在池塘边,水面倒映着他面孔,一侧脸高高隆起,嘴角青紫。

方才下了课,几个齐国的贵族子弟将他堵在路上,为首的便是高玢。宇文彻身量较几人高大,但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被死死按住。高玢手提软鞭,满脸阴云,道,“骚鞑子,一双眼睛也是骚的!”说话间抬手就是一鞭。宇文彻哪里躲得过,脸上火辣辣一痛,高玢又是重重一鞭,“还看么!”

宇文彻怒吼,“我没看!”

高玢冷笑,“没看?我这几日不在,你便涎皮赖脸的跑去同月奴搭话,别以为我不知道。”

宇文彻确实找陈望之搭话,还鼓足勇气,请教了几个问题。顿时哑口无言。低着头,生生挨了高玢十几鞭。高玢最后在他身上踹了两脚,扬声道,“西凉狗,滚罢!”

宇文彻惊醒,肩膀酸痛,眼皮沉重如铅坠。

更漏声声,可能已过了三更。他将面前的各种文书推开,揉了揉眉心。大军行进速度极快,这一日已过秦岭。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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